霍钦衍微微侧头,一眼就看到她对自己避如蛇蝎的动作,一张清冷的脸上瞬间寒冰似雪,冷眸间狠狠跳动着一股沉意。
仅仅是和他在一起坐着,她都这么不愿意?
南慕瓷看着那张忽然生气的脸,心里一紧,一瞬间如坐针毡,下意识地又往窗边的位置挪了挪。
想到他大半夜的受着伤还在外头,心里仍是止不住担心,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前方开车的戎贺,轻声问道。
“戎贺,你这个时候带三霍先生出来,是不是他”
戎贺明白南慕瓷的意思,轻笑一声,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霍钦衍那张冷沉的脸,手上的方向盘一转,直接往不远处的餐厅开了过去。
“霍少的伤没事,我只是顺道带他出来买吃的。”
说完,戎贺又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南慕瓷。
“你知道的,霍少对食物格外挑剔,一般吃的怎么入得了他的口,尤其是他生病的时候。”
说着话,车子已经在一家餐厅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
南慕瓷侧身看看身边坐着没动的霍钦衍,又看看前方正在解安全带的戎贺,心头一动,没等两个人反应,就直接推开了车门。
“我去吧。就当是,谢谢霍先生的顺风车。”
话说完,人已经撑着伞冲进了雨幕里。
身后,霍钦衍缓缓地转过头,深邃的眼眸无声眯起,看着女孩纤细的身影一路穿过雨幕,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冲进餐厅。一股暗涌在眼中飞快闪过,但也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不过十多分的时间,南慕瓷去而复返,半边的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那份还捂在她怀里的牛肉汤饭却半滴水没沾到,隐隐地,还夹着女孩温热的体温。
她将东西递给霍钦衍,拂去身上的雨水,一只脚跨进来,想也不想地上说道。
“我记得”
话没说完,南慕瓷却敏锐地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陡然一僵,一瞬间冷风四起。
她不明所以地回过头,见霍钦衍正端着打开的食盒,看着里头的东西,一瞬间变得脸色铁青,握住食盒的指节都在一节节地泛白,“咔咔”作响。
“下去!”
第36章 霍钦衍,你在发什么疯?
南慕瓷浑身一僵,一只脚还在车外,那只受伤的手还攀在车门上,半边身子被车外的雨水肆意地冲刷着。她不知道他怎么了,张口刚想说话。
那个还泛着热气的食盒,夹着男人暴戾的怒吼声,狠狠地擦着南慕瓷的耳边,一下子被砸在地上。
“我让你滚!”
那一声,让南慕瓷还攀着车门的手狠狠颤了颤。
一股疯狂的热意直冲眼底,她定定地看着男人那张阴晴不定,铆足了劲儿狠狠摔上车门,一下子失控地尖叫出声。
“霍钦衍,你发什么疯!”
嘭。
南慕瓷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转身冲向被丢掉的食盒,蹲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捡了起来。
身后响起车门声,戎贺撑着伞快步走到她身边,也跟着弯腰蹲了下去,想要扶她,却最终什么都没做,低低地叹了口气。
“南小姐。”
南慕瓷咬着唇,红着眼睛抬头看向戎贺,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颤声问道。
“我做错了什么?我记得他的喜好,知道他在生病的时候就喜欢”
“南小姐。”
戎贺打断她,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神色,视线落在她抱在怀里的食盒上,低低地声音混着风雨声,一下一下用力砸在南慕瓷的心头。
“这么多年,你本能地记得他的喜好,是因为你还爱他。可你是不是忘了?他喜欢的是当年你们还在一起的氛围,他生病时喜欢吃的牛肉泡饭,是他妈妈做的。”
“可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因为你。他想要的那种味道,还会有吗?”
南慕瓷怔怔地看着戎贺,心里顿时有种被刀一寸寸刮过的感觉,四周的冷意夹着风雨将她无声无息地裹挟着。她张张嘴,嗓子里却像是塞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发不出一丝声音。
是啊,她居然忘了。
小时候,南家和霍家都还不是现在的样子。每次霍钦衍和她生病,霍妈妈总是会亲手给他们做最拿手的牛肉汤饭,然后温声细语地哄他们吃下去。
以至于以后的很多年,她和霍钦衍,都自觉地养成了生病就吃霍妈妈牛肉汤饭的习惯。
可如今,霍妈妈不在了,霍钦衍恨他。她拿着他们回不去的时光和他心里对母亲的惦念,狠狠在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南慕瓷,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戎贺看她如此痛苦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把伞塞到南慕瓷手里,起身站了起来。
“你自己小心,我们走了。”
黑色路虎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飞快地划开水波冲进雨幕,渐渐地消失在视线。
雨伞从南慕瓷的手里脱落,重重地砸在她的肩头,一瞬间掩去了风雨。暗色的罩影下,只能听到女孩低低地呜咽声隐隐传来,一寸寸被风雨吞没。
风雨持续了大半夜,后半夜,终于渐渐地停了下来。
南慕瓷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瞪着眼睛望着外头漆黑的天光,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霍钦衍捧着牛肉汤饭脸色铁青的样子和戎贺说过的那些话。
她呆呆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伸手打开灯,掀开被子下了床。
心里有了决定,她利落地换了衣服鞋子,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一路躲躲闪闪,好不容易从护士的眼皮子底下跑了出来,一路直奔霍家老宅。
第37章 霍钦衍妈妈留下的东西
凌晨时分,老宅外的保卫室里有隐约的灯光透出来,门外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在站岗。
老宅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里头时不时传来震天响的音乐声和一群男男女女的欢笑声。想来是霍浅星趁着老太太不在,把人带回来彻夜狂欢。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曾信誓旦旦地告诉林妙知,这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可现在,她被心里的执念绞颤着,夜不能寐,不回来走一趟,总觉得无法安心。
可霍浅星在,铁定不会放行。
犹豫了会儿,南慕瓷抬头看了眼自己身前的围墙。她熟悉这里的地形,安保防卫,绕过去进去大宅,没有问题,索性
几分钟后,远离正门的后墙外,只听得“扑通”一声,一道纤细的人影缓缓落了下来。
落地的一瞬间,膝盖处的旧伤一下子被拉开,疼得南慕瓷冷汗津津,一下子扭曲了脸。她默默地靠在墙上,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沿着墙边往里走。
里头狂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南慕瓷一路走过去,发现霍浅星狂欢的地方在四楼,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她要找的东西在三楼,动作迅速的话,来去用不了太久,那丫头不会发现。
深夜时分,佣人们都睡了,空荡荡的客厅里静悄悄一片。
南慕瓷蹑手蹑脚进去,又一路轻手轻脚上了楼,运气极好地一路顺利到了三楼的某个房间。踌躇片刻,咬唇推开门走了进去。
关门开灯,一转身,南慕瓷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遗像,心里顿时狠狠抽痛了下。
这个房间,不是住处。
而是在霍钦衍母亲过世之后,专门存放她生前用过的东西的地方。从手办到衣物,再到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处处可见霍钦衍对这个母亲的感情至深。
遗像上的人,正是霍钦衍的母亲。优雅漂亮,时光却将她永远定格在了她最美好的年纪。
南慕瓷眼眶发红,缓慢走过去,对着遗像上的人躬身鞠了个躬,又忍不住抬手拿过遗像,轻轻抚摸着上头的人,哽着声音轻轻喊了声。
“霍妈妈,您在那边,还好吗?”
“五年了,您走了多久,三哥就恨了我多久。霍妈妈,您走了,爸爸也进了监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如果您在天有灵,就请你保佑爸爸尽快出来,查清当年的真相,好不好?”
照片上的人,安静无声温柔地看着她,仿佛在给她无声的鼓励。
南慕瓷狠狠擦了把眼泪,这才将遗像放回去,四下查看着,在霍妈妈的遗物里找一本极小的记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