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记忆混乱的痛苦，也感念他的偏爱。可他在对丞峥下手，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着我的面炸死的时候，他的记忆并不是混乱的。”
“戎贺，那时候的霍钦衍很清醒。”
第380章 跟丞峥一起死掉的霍三哥
当时的霍钦衍，没有记忆混乱。
他记得自己为了她所做的一切事情，记得丞峥对他做的事，记得和时澜夫妻的合作，记得所有的一切。
所以，他才连一丝尊严都没有给丞峥留下，生生把他逼入死地。
他甚至完全没有顾忌到，她亲眼看着自己视为家人的丞峥死在她面前，她会一辈子深陷自责和痛苦里的绝望。
这样狠厉决绝的霍钦衍，陌生到让她心惊恐惧。
南慕瓷的心里一片冰凉，尽是漫天的绝望。
她看着戎贺，忽然悲凉地笑出声来。
“还是你觉得，只要用记忆混乱这样的借口，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帮他掩盖掉他的绝情，开开心心地跟他继续走下去？”
“还是你以为，即使是五年前对我恨之入骨的霍钦衍，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就可以完全释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戎贺，你不会明白。这样的霍钦衍太陌生也太可怕，我宁愿当时死在那儿的是我自己，也只想要我未曾改变的霍三哥。”
南慕瓷说完，用力仰头，将眼泪生生逼了回去，转身就走。
戎贺凝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绵惜呢？南小姐，你连你和霍少的女儿，也不要了吗？”
“霍少的情况不稳定，我们需要尽早回南都，你就不想”
南慕瓷的步子在原地顿了顿，下一秒，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想回去，也不想见他。”
她原谅不了自己，更无法对他释怀。
病房。
戎贺从外面一脸凝重推门进来时，坐在霍钦衍病床前的傅时，单手插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扯着嘴角说道。
“行了，你回南都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疗。知道你死不了，我也就放心了。”
傅时说着，冲着霍钦衍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毕竟能找到和我心思相当，也合作的这么完美的伙伴，也不枉费我老大远从别的地方跑一趟。”
“我太太那儿你放心，她心思一向简单，又亲眼目睹你的女人那么伤心绝望，这事儿对她来说，就是彻底翻篇，我保证她永远不会再提起。就是可怜你，还得过上一阵子苦行僧的委屈日子了。”
傅时说着，抬手拍了拍霍钦衍的肩，转身走了。
“后会有期。”
从头到尾，霍钦衍一字未发。那张微微有些病态的苍白脸上，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戎贺见他如此，有些沉不住气，更为他打抱不平。
“霍少，你现在在南小姐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俨然就是一个不择手段，冷血无情的禽兽。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做，就让她这么”
霍钦衍微微扯唇，眼底有幽深，也有受伤的痛意。
“可能在她心里，她所认识的那个霍三哥，也已经跟着丞峥，一起死了吧。”
他的眼底有悲凉的冷意，又转头看向戎贺，“见过她了，是吗？”
戎贺脸色沉沉，抿着唇不说话，神色间有不解的怒气。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霍钦衍一瞬间闭上眼睛，向后靠在床头，眼底的痛色一闪而过，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一瞬间掏空了一般。
良久，他低低地说了句。
“算了，回南都吧。”
第381章 我一刻都不愿意等了
戎贺神色微僵，一脸诧异地抬头看向霍钦衍，实在觉得他今天的所有行为都很反常。
“霍少，我们就这么走了？”
跟在霍钦衍身边这么多年，戎贺鲜少见到这样颓然的霍钦衍。
作为一个旁观者，戎贺的心里更郁结难平，“其实回南都的事情，不用抓得这么紧，眼下你和南小姐心结难解。你又伤着，正是和南小姐”
戎贺的话没说完，霍钦衍忽然抬眼，沉沉开口打断了他。
“戎贺。”
他的声音疲惫却冷沉，透着不可违抗的决绝，“就按照我说的做。回南都，联系上次见过的脑科专家。如果我的身体条件合适，就按照他说的做。”
这下子，戎贺不止是意难平，而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嘴巴瞬间张得老大。
“霍少，那专家说的方案，可行和危险是对半的。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神经慢慢修复彻底康复。完全不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只是为了早些让记忆恢复正常！”
霍钦衍面不改色，长长地睫毛下打下一排深色的暗影，遮掩了他眼中所有的暗光。
半晌，男人嘴角微勾，半是笑意半是嘲弄地说了声。
“可我一刻都不愿等，一丝混乱的可能，都不想有了。”
因为傅时和霍钦衍的从中周旋，丞峥这个曾经在偌大云城搅动风云的大人物的死，成了一场理所应当的意外。
丞峥死后，丞老太太坚持不办公开的葬礼和仪式，带回丞峥的骨灰之后，就匆匆下了葬。
葬礼上，也只有和丞家关系亲近的几个本家参加。
连南慕瓷这个外人，都不免觉得丞峥的离去，未免太过寒酸简单。
她不懂老太太的用意，老太太也从未跟她解释过分毫。
从丞峥死后，一直到葬礼结束，整个丞家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所有人都紧紧地提着一口气，小心谨慎，连说话都不敢随意大声。
南慕瓷这些天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寸步不离，甚至把自己的房间也换到了老太太的隔壁。
丞峥的死，像是悬亘在众人心里的刺，虽加掩饰，但伤口总是带血。
再加上临近老太太的生日，整个丞家更是战战兢兢。
南慕瓷婉转地提出，特殊时期取消生日宴，却被老太太一口回绝。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我们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活着。办，当然要办，不仅要办，更要办得风光无限！”
似乎从丞峥死后一直到现在，老太太做的每个决定，每一件事，南慕瓷都有些无法理解。
但她想，只要老太太开心，这就够了。
至少，她心里那些沉甸甸压得她快要喘息不过来的愧疚，能稍稍消减一些。
她甚至主动揽下了给老太太操办生日宴的工作，从早到晚忙前忙后，忙得像个不停转的陀螺。
若大的丞家，没人知道南慕瓷在想什么，又是怎么了。
只有丞老太太知道。
老太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终是有一天，主动跟南慕瓷提出来。
“南丫头，我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回南都去吧。”
第382章 怕我忽然想不起你的样子了
丞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南慕瓷正捧着云城大酒店亲自送来的食谱菜单，在跟老太太确认口味风格。
丞峥死后，在老太太的强制干预下，丞氏暂时交给了丞峥曾经最得力的手下阿四。
老太太甚至对外宣布，她已经过世的儿子在外有私生子，她会抓紧时间找人回来继承家业。
用老太太的话说。
丞峥死了，可丞家还是丞家，丞氏依然是云城经济命脉的掌控者。
荣耀不变，高门显户不变。
可老太太忽然提出让她走，南慕瓷多少有些意外。
她装傻，老太太却明显不愿意再继续配合她了，当面直接拆穿她。
“南丫头，你担心心疼我老太太，留下来陪我度过最难的时候是真。可你借此机会，逃避现实，不愿意面对也是真。这人世间的感情，除了坦诚面对，别无他法。”
南慕瓷怔怔地看着老太太，脸上有被看穿的窘迫，却忽然红了眼。
半晌，她用力地翻动着菜谱，面不改色地轻声说道。
“奶奶，你想什么呢？我什么心思都没有，眼下，我只想好好地陪在您身边。您若是赶我走，那就是真的对我有了芥蒂，嫌弃我了。”
老太太被噎了下。
半晌，心疼地看着南慕瓷，重重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人一走，南慕瓷脸上淡然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下去。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画册，莫名地只觉得心口钝痛，胸腔里如同捂着一只强而有力地大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放下画册起身想要到外头透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