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澜立刻跟了过来,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你没事吧?慕瓷,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要不然,我让手下先送你”
南慕瓷却一把推开了时澜,一路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
她看着那具尸体,伸手想去拉那双血肉模糊的手。
手悬在半空,却一个劲儿剧烈地颤抖着,怎么都下不去。
蓦地,抬着担架的一个手下微微动了动,那只悬在担架外血肉模糊的掌心忽然摊开。
一个东西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轻轻地掉在了南慕瓷的跟前。
她怔怔地弯腰捡起来。
这才发现,是自己当时为了表达愧疚之意,唯一送给丞峥的礼物。
那枚金色的袖口。
而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一直死死地握着,不曾离身。
南慕瓷用力地攥着那枚袖口,抬手捂住自己近乎崩溃的呜咽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沙哑着声音一遍遍地说着。
“对不起”
“丞大哥,对不起”
身后,霍钦衍隔着厚重的夜色静静地站着。
南慕瓷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男人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却随着女人越发痛苦的哭声,慢慢地氤氲起一股股暗沉幽深的情绪,和难以掩饰的,痛色。
片刻,他没再往前,更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丞峥死了。
这样惊天的消息,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不胫而走,传遍了云城的大街小巷。
夜色里,警署的车子将爆炸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傅时和时澜站在不远处,不知在跟警长聊些什么。既然一开始就策划了这样的事情,依照傅时的能力,自然会好好善后。
霍钦衍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不远处的暗影里,身影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脚边的地上,散落着满地的烟头。
南慕瓷依然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维持着丞峥被抬走之前的姿势,哭累了,如今只剩下满心的绝望。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不多时,一个男人停在了南慕瓷的跟前,低低地喊了她一声。
“南小姐。”
南慕瓷红肿着眼睛,有些呆滞地仰起头。看到眼前的人,眼神微微一闪。
是丞峥最得力的手下,阿四。
她张张嘴巴,艰难地说了声,“你是来给丞大哥报仇的吗?”
阿四眼底泛着红意,居高临下看着南慕瓷,却哽着声音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丞少生前说过,南小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也最值得被善待的人。”
“我来,是因为丞少在生前为你做了最后一件事。我来,是给你送东西的。”
阿四说完,垂手将东西递到了南慕瓷的跟前。
“南小姐,你看看。”
第373章 哪怕只有一天,也值得
那是一份丞氏在起死回生之后,重新拟定的股权分配书。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管丞氏以后如何发展,丞峥个人名下的所有财产,都会有南慕瓷的一半。
亏损的时候,不计。盈利的时候,必须一分不少地划账到南慕瓷的名下。
南慕瓷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她只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发冷,刺骨的冷。
她没接,有些麻木地摇了摇头,“我不要。”
阿四不肯让步。
“丞少吩咐过,这份文件,不管你要不要,从他签字的那一刻就生效。南小姐,你没有反对的余地。”
南慕瓷嘴巴蠕动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阿四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接通,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又弯腰将手机递给了南慕瓷。
她怔怔地接过来,那边就响起了管家微微哽咽的声音。
“南小姐,三少爷出事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老太太这边瞒不住,突犯心脏病进了医院。好在抢救及时,人是缓过来了。可她的情绪一直不稳定,你能不能,来看看她?”
南慕瓷死死地握着电话,未出声,眼泪最先流了下来。
她怎么能忘?
丞峥从小是老太太带大,她最疼爱,也唯一可以靠得住,能让她安享晚年的孙子了
良久,她的嘴唇蠕动半晌,哽声颤巍巍地说了句。
“对不起现在的我,根本不配去见奶奶。”
夜色越来越晚。
距离爆炸的别墅不远处,一辆黑色低调的轿车里。
霍钦衍一直拧眉静静地坐着,手里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
直到看到前方拎着药箱,被傅时的手下一路带过来的人,才抬手将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附身开了车门。
对方刚拉开门坐进来,霍钦衍就面不改色沉沉地开了口。
“抓紧时间,现在就动手吧。”
中年医生一愣,微微有些诧异地看向霍钦衍,迟疑地说道。
“霍先生,我是可以暂时帮您控制记忆混乱的病情。但这毕竟是违逆自然的事情,承担一定的后果也是必要的。”
那人说着,小心翼翼地弯腰打开药箱,从里头拿出一根特质的银针,又看向霍钦衍。
“我这一针下去,至少能保证你三天的记忆正常。但你也会忍受比记忆混乱时,至少十倍的痛苦。比如会恶心呕吐,头疼欲裂”
话没说完,就被霍钦衍冷冷打断。
“别废话,下针。”
他说着,眯着眼睛看着视线前方,依然瘫软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小女人,低低地说了声。
“哪怕只有一天,也值得。”
十分钟之后,阿四走了。
临走,还留下了之前扣下南慕瓷的手机。
不远处的车门打开又关上,一道倾长高大的身影单手插袋,步伐沉稳地朝着南慕瓷走了过来。
片刻,在南慕瓷的跟前停了下来。
霍钦衍垂下眼,视线落在小女人发丝凌乱的头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低声问道。
“走吗?”
第374章 你不是我的丈夫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南慕瓷目光呆滞地仰起头,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疼痛。
她定定地看着那张脸。
明明他是这一场血腥和死亡的主导者,明明是他亲手把丞峥推向了死亡,把她推向了深渊。可他偏偏表情平静,脸色淡然,仿佛身处血腥之外,格外无辜。
她忽然像个失心疯一般,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走啊,为什么不走?”
她说完,动了动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的双腿,颤巍巍地撑着手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霍钦衍眸色如墨,盯着那张白如蜡纸,此刻却异常平静的侧脸。
片刻,忽然弯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两个人极有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
他抱着她,她伸手揽着他的脖子。若是没有身后那片散发着血腥味的废墟做背景,那一幕,俨然就是一副情意绵绵的美好画卷。
车子就在不远处。
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个人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霍钦衍打开车门,弯腰将人放进车子里,又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发动引擎后,他侧身看向身边的南慕瓷,沉沉地问了声。
“去哪儿?”
身边的南慕瓷轻轻说了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闻言,霍钦衍微微一怔。
身边的南慕瓷已经笑出声,眉梢眼角都是毫无温度的嘲弄,“你不是我的丈夫,我的霍先生吗?夫妻一体,不就应该做什么都在一起吗?”
没了当初得知霍钦衍偷偷给他们领证时的喜悦,南慕瓷的眼底都是悲凉的讽刺。
霍钦衍的下颌紧绷,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得厉害,眉心紧拧。
下一秒,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车子顿时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车子在半个小时后,停在了云城最大的酒店门口。
霍钦衍解开安全带下车,又打开另一侧的车门,习惯性地附身去抱副驾驶座上的南慕瓷。
“不是腿麻了?我抱你。”
南慕瓷却像没听到似的,垂手解开安全带,侧身僵硬着动作,从男人的身边擦身而过。
霍钦衍伸出去的手空荡荡的悬在半空,半晌,又脸色阴鸷地收了回来。
进了大堂办理好入住,南慕瓷跟在霍钦衍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飞速上升的时候,两个人静静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