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这玩意儿。”卫兵嬉笑道，饶有兴致地低头去嗅烟丝，“味道好像还不错。”
“您品味还是那么好。这是医务室的医生给我的，作为我帮他整理医疗器具替人包扎的谢礼。医生真是太客气了，我哪里有这种口福呢？能够被您享用，这些烟丝才算物有所值。”
穆卡克的恭维显然令卫兵心花怒放，对于每日生活像苦行僧一样，不能随心所欲的他们而言，偶尔的“乐子”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甘霖。一般来说，犯人是他们找乐子的对象，但也有穆卡克这样逗人喜爱的家伙，他总是能够替苦行僧们找到乐子，他就是“乐子”本身。
四个人顺顺当当地进入B楼，松了一口气。进楼以后，他们火急火燎地往顶楼跑去。希利安和穆卡克到了顶楼的储藏室，门上锈迹斑斑，却没有上锁。
“因为刚吃午饭不久。”希利安分析，“可能是为了方便做午饭准备材料。不管是谁给我们留了门，咱们得好好谢谢他。”
两人推门走进储藏室，开始按照之前碰头会的约定，搜寻所有粉末类的食材。
小麦粉，木薯粉，咖喱粉，巧克力粉，糖粉……遵照阿贝尔的指示，他们二人把所有粉末状食物的袋子全部用随身带来的石块尖角划开，把各种各样的粉扬向空中。粉尘飘满整间屋子。
“好了。”穆卡克冲希利安点点头。希利安对门外守在门外的时雨递了个眼色，指指天花板。时雨会意地点头，拔腿跑上通往天台的楼梯。
希利安吐了口气，感觉后背濡湿了。他轻声催促穆卡克和他一道下楼，却又转过头，不安地望向顶层。
时雨上天台的同时，阿贝尔刚刚完成作业。包裹着一块近圆形石块的囚服发出焦糊的味道，吱啦作响。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样万里无云的火热晴天，想要不借助明火来引燃一块布料，只需要一块透镜和不必太长久的等待。幸好，进来的时候狱警那副银丝边的眼镜又交还给了自己。
用来引火的是他自己的囚服上衣。他已经将它的两条袖子分别撕下，和剩余部分一起结成一条长约1.5米的绳子，一端将一块圆石头妥帖地包住。
身后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是时雨，他跑得太急，脸涨得通红。站定，他朝阿贝尔点点头，指指脚下。
“我知道了。时雨，你也快下楼，去跟希利安先生他们汇合吧，这个时间，看守该带着犯人们列队回来了，别让他们撞上起疑。”
时雨用力吸了口气又吐出。他对着阿贝尔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转身跑下楼去了。
听着时雨的脚步声消失，阿贝尔提着越烧越旺的“火绳”，站在天台边向下俯视，从这个位置能看到储藏室敞开的窗子，就在正下方两米左右的位置。
阿贝尔深吸一口气，闭了闭双眼，睁开，盯住那个窗户。忽然，他握住绳子，转了几周，趁着旋转未停，倏地用力将包了石头那端从窗户投了进去。
几乎是在确认石头飞进窗户的一刹，他便向后猛冲，但还是没完全赶得及。仿佛天崩地裂的巨响，强大的爆炸力如同巨人看不见的手，将他捉住扔了出去。阿贝尔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然后又重重摔落地面，眼前霎时失去了光芒，他以为自己跌进了地狱。
嘴里尝到了尘土的味道，他悠悠缓过来，眼睛总算能看清了。靠近天台边缘的地面塌陷了下去，半层楼消失了。阿贝尔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上天台的铁楼梯跑去。
第141章
爆炸冲击得头脑晕晕乎乎，步履不稳，耳边也一直环绕着一种模糊不清的潮音。如此近距离地引发一场规模不小的爆炸，几乎就同自杀无异，但这已经是阿贝尔•兰蒂斯在现有条件下能想出来的最佳方案。主神保佑，他只是晕了过去，头还在，躯干四肢一样也没少，而且思维力还没失去，真是万幸。
从楼梯下到楼内，对面就是熊熊燃烧的储藏室。阿贝尔没有犹豫，继续快速下楼。等他下到三楼才发现，下面的楼层已经乱作一团。正好是囚犯放风结束，陆续回到监舍的时候，人们照例互相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向前走，不时有人会挨狱卒一棍子。狱卒的棍子还没落下来，整栋楼突然震颤了一下，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一个巨大的惊雷砸在人们头顶上。囚犯们愣了大概有四分之一秒，继而，原本就是一盘散沙的队伍霎时间乱作一团，人们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鬼哭狼嚎的惊叫响彻监舍。
囚犯们一股脑朝楼下的出口奔逃，狱卒的棍子鞭子或是镣铐一时都失去了效力。
“有炸弹！在楼上！”
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句，扎在了囚犯们涣散的神经上。原来如此！是炸弹，不然怎么会这么响？是大爆炸！有敌袭？从上头来的？
混乱的人群更加没命地向下猛跑，已经有好几个人摔倒或被人推倒，后面的人就踏着他的身体过去。在成堆方向一致的逃命者面前，阻拦就如同用一根棉线去挡大象。人们蜂拥向B楼的大门，尽管手脚上都有桎梏，人群还是如同怒潮一般，抵挡不住。
希利安拉着时雨夹在囚犯当中，后面紧跟着穆卡克。方才那一嗓子是他喊的，必须有人给这帮不清楚状况的囚犯上个发条。两三分钟后，一队狱警从远处向这边跑来，还没到近旁便可以看清，他们都是荷枪实弹。面对忙不迭四散奔逃的囚犯，狱警一字排开，端好枪，摆出统一的射击姿势。
如果不是非常时期，也许这种震慑立竿见影，但此刻，身后的炸弹袭击和身前的持枪威慑，说不准哪个对犯人们更有威胁。人潮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愈见骚动起来。也许是被狱警罔顾犯人死活的态度激怒了，为首一些人高马大的囚犯们冲上了前去，试图压下狱警手里的枪管。随即，两派人居然扭打在一起，并且似乎很快就把爆炸的事抛诸脑后了。
“快走。”穆卡克扯了扯希利安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希利安却还在踌躇地往楼里张望。他从来就没想过丢下阿贝尔，作为自己获救的牺牲品。
“我不能扔下兰蒂斯博士，我们要一起出去！否则我没法跟朔交代！”
“他不会有事的！这个计划是他想出来的，他一定比谁都更有把握完成！”
穆卡克的斩钉截铁令希利安无言以对。他说的对，不该浪费阿贝尔的努力。三个人于是按照制定计划时画的监狱草图，在两方愈演愈烈的冲突掩护下，悄悄去寻通往外围墙的小路。幸亏事先规划好了路线，外围墙很高，而且铺设着电线，但是院墙的一角却有一个缺口，那是在监舍外当班的狱警为了方便挖开的。执勤巡逻太无聊的时候，有的人会按捺不住想到街上去寻欢作乐，但是不可能走正门，所以就在这里挖了个豁口。口子的位置不起眼，而且正对着首都一条颇负盛名的廉价花街。
这些提前暗中踩点的时候，已经了解到了，但是总有一些情况是不能提前了解的。
将两波人喧哗撕打的聒噪抛在身后，三个人试图动员起浑身的细胞以最快的速度逃命。他们匆匆奔向那个象征着自由的缺口，完全忘记了警戒——
“站住！”
冷不防，一声粗声粗气的厉喝。三个人如同触电一样，登时僵住了脚步。一个端着枪的狱警走过来，一脸煞气。这本应该是预设里有的情景，但不知为何三个人不约而同忽略了这一点。
希利安倒出了一口气，冷汗忽地一下子从头上背上每个毛孔里冒出来。到此为止了？他们的逃亡夭折了？就这么完蛋了？……
他还没来得及痛恨自己的无能，眼前骤然一花，有什么从天而降，猛地砸落在狱警身上。被垫在底下的狱警发出一声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凄厉尖叫。待听见那一声，希利安才猛回过神，看清阿贝尔正从那人身上爬起来，劈手扭下了他手中的枪，反手一枪托抡在他头上。
“还是窗户省事。”他向上指指B监舍二楼的窗口。他满脸烟尘，衣服破碎，身上好些划破和烧烫的伤痕，脸上的表情却明快清爽。他并起二指，敲了敲枪管。
“量产的仿冒货，还可以用。走吧！”
第142章
洛华楠大概计算得出，他还有多少时间。温德尔下楼后当然不会听话呆着，一定会马上调集戍卫室里的卫队登塔。不过，东塔有特殊的门禁，除了指纹应该会有一个通行密码，那么假设温德尔一下楼就联络戍卫室，卫队接获密码到上到六楼，中间大约需要四五分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