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沅暗道不好,面上却是乖巧的笑:“婶母,我好想你啊。”
齐夫人坐在上首,表情严肃:“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是不是受委屈了?”
齐沅打着哈哈:“没有啊,谁能给我委屈受?”
齐夫人想到自个儿才在外头听到的消息,语气重了些:“你婆母不是出来了么?是不是她为难你了?”
齐溪惊讶:“出来了?”
王嬷嬷点头:“我们也是刚刚才听说,程大人家中失火,恰好烧了程夫人的院子。”
齐夫人接着道:“原本我是想使人去程府问一问你有没有事的。”
齐湘又仔细的看了看齐沅:“沅姐姐没事就好。”
齐沅见她们都担忧,解释道:“只烧了那一个院落,火灭的很快,你们不知道,程家大,院子与院子之间隔的老远呢,真没烧着我。”
她笑了笑:“至于我婆母,她人很好。”
齐沅说着,举起手腕,玉镯子露了出来:“她给我的,从她手腕上褪下来的。”
齐夫人放下了心,想到齐沅还是偷偷回来的,又愁:“待会儿你可怎么回去?难不成就这么走回去?”
齐溪苦苦思索了会儿,猛地道:“咱家里不是刚刚有辆马车牌子坏了么?用那辆吧!”
齐沅在齐府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无主”的马车送到了离程府不远的巷子处。
她下了马车,又转身去集市茶铺坐着。
茶铺人不多,风也很冷,刮在人脸上是刀划一样的锋利。
她喝完了茶,眼看着天色要暗下来,这才起身回去。
春桃只知道她去找沐南歌了,刚要让人去客房南院去找齐沅,就看到自家小姐脸色干白的回来了。
齐沅先暖了手,才解掉大氅,春桃看着她慢慢回复回来,忍不住问道:“您是与沐公子坐在凉亭里聊到这会儿吗?风这么冷,您也不嫌了。”
她捧着热茶过来,又道:“您还是沐浴一下吧,受了这么久的冷风,万一再冻着了怎么办?”
齐沅无甚所谓的点头,饮了口茶,去内室解衣裳。
门房见着程怀玉回来,想跟他说午后少夫人出门了,只是刚刚她已经回来了,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事,便也没说。
程怀玉进了院门,又想先去看一看齐沅,只是刚刚走到门前就被春桃拦下了:“少爷,少夫人沐浴呢。”
他们成亲第二日她沐浴他也进去了,程怀玉颔首:“我有些事和她说。”
春桃语气坚决:“少夫人说了,不许人进去。”
程怀玉收回要踏出去的脚,点了点头,回了水榭。
泡了好一会儿,齐沅才感觉骨头缝里的寒气被热水蒸散,身体渐渐回温。
她没有去想程怀玉,这么温暖闲适的时候,想那些添堵的事做什么呢。
齐沅添了两回水,这才洗尽兴。
“小姐,姑爷刚刚回来了,想进来被奴婢拦着了。”
齐沅像是没注意听一样点了头,道:“我有些困了,告诉他们晚膳不必做我的份。”
她说完就吹灯上了床,还自己把床帐放了下来。
春桃退到外间,春月有些忧虑:“小姐是怎么了?”
她叹着气摇头:“小姐什么都没说,我哪儿能知道呢。”
程怀玉算着时间过来,桌子上却只有一个人的饭。
双雁为他布菜:“爷,少夫人困乏,已经歇下了。”
要睡也该是午间睡才对,程怀玉本能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少夫人午后去了哪儿?”
双雁重复春桃对自己说的话:“少夫人只去南院找了沐公子,待到天黑才回来。”
去找了沐南歌?
程怀玉很快的吃完,去了南院。
沐南歌听着程怀玉的问话,心里懵了一瞬,立刻笑道:“是啊,一没注意就聊到那时候,她走的时候脸都冻白了,还要祝我明年得良缘呢。”
程怀玉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问:“不知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方不方便说与我听?”
沐南歌理直气壮:“都是私事,程先生,不了吧?”
程怀玉再回到院子里,卧房果然黑漆漆一片。
是真的睡下了。
真的是因为太困了么?
“卢兄,今儿怎么有空来寻我了?”
齐沅看着周围,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
深冬天,谁家画舫还出来?
“嗨,这不就是想着春日景美,想请夏兄来跟着赏一赏么?”
这是……谁来着?
齐沅透过重重叠叠的纱幔,隐约看到两个男人对坐,船头还有个琵琶女在弹琵琶。
“得了吧卢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有事要我帮忙吧?”
“夏兄这是有了七窍玲珑心啊,我还没说,你竟就知道了。”
齐沅想起来是谁了。
是程怀玉的朋友,那个叫她弟妹的。
夏公子笑了笑,打着扇子道:“说吧,能帮的我就帮。”
“我啊,有个朋友,喜欢上了个姑娘,人家姑娘没开窍呢,他没什么招儿,我看他实在陷的苦闷,这才找你来参谋参谋,寻思寻思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第54章 舅舅
齐沅没来由的觉得他说的那个朋友就是程怀玉。
夏公子挑眉:“这么简单,还用我出马啊?”
卢靖安啧了一声:“你不知道,我那朋友跟块冰也没什么区别,对着人家小姑娘从来都是冷脸,这样的情况,你说得瞎成什么样的姑娘才能看上他啊。”
齐沅不想再梦下去了,她想醒过来。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程怀玉曾经多么喜欢过别人。
她凝神,天晕地转间果然没有再看着那画舫。
但她还是在梦里。
“萧曜,你有病啊!来画舫把姑娘给赶跑了,咱们在这画舫里干嘛?喝酒吃菜吗?还不如去酒楼呢。”
他们的确曾经上过画舫,萧曜也的确曾经把姑娘连人带筝都给赶了下去。
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这是真实存在的记忆。
“靡靡之音,污了笑笑的耳朵怎么办?”
沐南歌看着一脸懵懂的施笑,摸了摸鼻尖,不再追究:“好吧好吧,那就不听曲了,吃菜吃菜。”
她正打算抬筷子,耳边传来声音:“这还不容易?男追女就那么几个手段,嘘寒问暖,英雄救美,你那朋友长的怎么样?长得可以的话以□□之也行啊。”
“长得是还可以,只是我跟你说了啊,那姑娘还没开窍,都没及笄,她懂什么‘色’不‘色’的?而且我那朋友吧,内敛,嘘寒问暖太外放了吧?”
萧曜放下筷子,已经有些不高兴:“都说了这是乱七八糟的地方,这都什么话,笑笑不许听,来吃桃,给你切好了。”
原来是在这时候听到过卢靖安的声音。
怪不得她会觉得耳熟。
画舫晃了几瞬,碰撞声传来。
沐南歌走到船头,喊道:“不好意思啊那边的公子,你们离远些吧?我们这边师傅的技术不太好。”
她那时候正坐在另一侧,抬眼看到那边船头上站了个年轻的公子,也没在意,又低下头吃桃。
卢靖安摆了摆手:“没事儿,也有我们的责任,我们这便去旁边了。”
沐南歌摘下备用的帷帽,舒了口气:“可不能被人知道你们在这画舫里。”
他若是露了脸,万一遇到认识他的人呢?岂不是把他们也连累了?
齐沅看了自己许久,看着她好奇的望向外面唱小调的歌女,看着她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又看着她下了画舫,偷偷摸摸的回了家。
那时候的时光真好啊。
齐沅对于自己会半夜醒来没有半分意外,春桃也猜到她会醒来,听到声响又磨蹭了一阵,才进来。
她放下托盘,把点心与茶拿了出来:“小姐吃一些吧。”
齐沅漱了口,才捏着糕点慢慢吃着。
春桃把蜡烛点上,房间里亮了许多。
齐沅擦了手,也没有睡意,她走到窗前,春桃把窗户支开。
夜还是沉着,点点明星闪烁,月亮已经看不到了。
程怀玉这一次再要进去,春桃没有拦。
齐沅正在梳妆。
程怀玉在桌边坐下,不经意的开口:“软软昨日在亭中坐了许久,可用了姜汤?”
齐沅微笑,十分平静:“没有,不过沐浴了,今日也没有打喷嚏,想来应该不会冻着。”
程怀玉沉默片刻,又道:“软软夜间一个人睡,还是把婢女叫进去吧,你爱踢被子,万一冻着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