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料不到昨日和今日常妙言会两次的出现。
以今日他们的对话和公子现在对他的怀疑程度,必然派人去打探常妙言祖孙的身份来历以及和他的关系。
他拳头握的更紧,黯淡的目光之下充斥阴狠。
看了眼手中的几本书卷和朝万竹园去的路,迟疑了须臾,转而朝着小姑娘消失的方向追去。
*
万竹园中,李衡和曲九复对坐在幽篁居后的水榭中,李衡的脸色阴沉,目光盯着水榭外的池面沉思。
曲九复刚刚将下面人查到的情况禀报。
昨夜派去跟踪小姑娘的人回来,查到那小姑娘住址,家中只有祖父和一名中年仆人。三人均是上渝国人,几个月前来到炎都,老人家是个大夫,临时在附近永田街的一家医馆坐堂,医术高超,很得附近百姓的信赖称赞。
李衡听到这些,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池渊的那张脸是重塑的,而且帮他重塑的人应该就是这位常老大夫。否则一个上渝国的人怎么可能认识在大周京畿长大的池渊。
自从当年大周与上渝国一战后,两国一直是敌对状态,并无邦交,朝廷到民间两国少有往来。几年前上渝国霍兰意欲从桑葳入手来复仇,最后被识破,现在又出现一个池渊。
他又立即的生出新的疑惑,如果池渊是上渝国的人,他刺杀呼延钟又是为何?
难道真的是为了不让南楚和白狄联盟吗?
他摇摇头,否定这个猜想。
这个跟在他身边一年多的少年,竟然像个谜团一样,让他看不透也猜不透。
但无论如何,他来历已然太不清白,自己身边不可能再留他。
“你留人在枇杷巷了吗?”
“留了两人盯着,池渊若是与那对祖孙联系,会立即来报。”
“嗯!”他朝天上看了眼,“这个时辰,池渊早该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猜到了几分。
一直到午膳时辰池渊还没有回来,跟踪池渊的人也并没有传话进来。
午憩后,李衡坐在小方桌前,折了花瓶中的一根细长的花茎,沾着茶水在桌子上横竖的画着什么,不时停下来眉头深锁、苦思冥想一阵,待桌上的茶水痕迹快干时,又蘸水朝旁边画了画。
细心的人便看得出这是整个炎都的坊市图。最后他将花茎停在了西城门的方向,轻点了两下。
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将花茎插回花瓶内,随手取过一旁的方巾将茶水抹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池渊,在门前告进一声捧着书卷进来。
他快速的扫了眼池渊,待对方将书放在小桌上,才开口语气平和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南楚书铺鲜少有卖兵器书籍,池渊多跑了几家。”说着又从腰间取出那卷只有孩子手指粗细的卷纸递过去,“这是出书铺时一陌生男子塞给池渊的。”
第53章 叛逃
李衡接过卷纸打开,简单的两行字,顾小寒在对方的手中,并无伤病,被保护起来。纸条没称呼没落款。
能将这样的纸条塞给池渊,必然不是自己人,应该是暗处相护他的华阳那边的来人。他第一想到的便是那日林中出手相救的一批人,至今不知其身份。
随手将纸条重新的卷起来,望着对面规矩跪坐的池渊,一如去年第一次见他时候一般。面容冷硬,微微垂眸,目光微寒,眉间不蹙却带着几分忧愁。
曲九复将他推荐给他,便是看中他身世清白,沉默寡言,做事沉稳,身手不错,加之年少未经多少世故,更能培养忠诚。
如今,出身不明,忠诚更无从谈起。
池渊察觉到李衡紧盯的目光,心中有些慌,直了直身子道:“公子无其他吩咐池渊先退下了。”
李衡开口,声音冷淡:“你跟在我身边一年多,对我的事也不可谓不了解,应该详知两年前卫棠一事。”
池渊心头一紧,抬眼看着李衡,这句话不是无来由的说出,今日的事情公子是知道了,放在双.腿上的手也不由己的攥紧了两分。
李衡注视他目光中的惊慌闪躲和几分恐惧,语气压迫:“我给你坦言的机会。”
池渊心中更慌,手也微微的颤抖,两年前李衡在杀卫棠的时候也是如此,给对方坦言机会,只是那时候李衡不是心平气和,而是带着悲痛和愤怒。
卫棠是李衡视若幼弟疼养了四年的人,亲自教他学文习武,教他道理,偶尔会和他讲朝局政治,甚至有时和臣僚议事都会让他在旁边侍候,目的是让他多听听学学,李衡是一心想将他培养成材。
李衡对卫棠的宠爱比对年幼皇弟皇妹还甚,昌宁公主为此频频吃醋,甚至玩笑的说过:“以后昌宁就选卫棠做驸马好了,这样皇兄就能多疼昌宁一些了。”
只是这样一个让李衡倾尽兄长之爱的人,却是白狄的细作,是白狄十三皇子呼延铭。
李衡算是疼之切恨之极,最后亲手一剑穿心而过刺死卫棠,并命人将其尸首丢入城外乱葬岗,那个虎狼出没、蛇鼠满地的恶臭之地。
李衡对背叛之人的狠从来都是让人畏惧的,即便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桑葳,对他有教诲之恩的阮太傅,他都没有心慈手软过。
何况于他池渊?
心中恐慌更甚,不说李衡会对他严刑逼问,说了他会死的更惨。
他心下摇头,他不能死,他的仇还没报,恩还没还,他不能就这么死。
望着李衡阴冷肃杀的目光,他心中害怕痛苦参半,跪直身朝后膝行两步,深深稽首,声音哽咽:“公子,池渊选择不了出身,但池渊从无背叛公子,池渊只想争一回命。”一行泪从眼中滑落,与此同时也人已经飞速的冲向了居室半掩的窗户。
刚飞出居室,便被外面侯了多时的温让拦住,他迅速出手,匕首斩断温让一招将他擒拿的机会,见脱空立即的朝居室后园方向逃,温让紧追两步再次的拦下。
温让是武人出身,多年沙场和内卫训练,武功远在池渊之上。池渊深知自己远不是对方对手,稍有空隙便立即的脱身逃走。
李衡走出居室站在居室后的木台上,望着被温让步步紧逼的少年,一招一式都应对吃力。
宛葭月听到这边有打斗声,以为是李衡遇险,立即的跑过来。林子里温让对池渊出手凌厉丝毫没有相让,池渊边退边抵挡间挨了两掌,伤得不轻。
宛葭月这才瞧清楚状况,这不是在切磋武功,是动真格的。
她紧张的走到李衡身边,将他扫了眼,没有受伤的痕迹才略略松口气。
“出什么事了?”
李衡未答,只是目光注视池渊。
“你这是要取池渊性命,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宛葭月疑惑,看着池渊再次被伤,几分同情。
池渊性子不讨喜,人却老实规矩,一路上对李衡尽心尽力保护,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犯什么大错要如此教训。
她欲开口再劝,李衡冷冷回她两字:“背叛。”生生将她要劝的话堵了回去。
对背叛之人李衡从不留情,据她所知最典型的就是两年前的卫棠一案,他杀尽了当时华阳的所有白狄人。也因此在世人眼中他被认为是个嗜血狠辣之人。
池渊背叛他又怎会留他性命。
打斗声很快将居室伺候的小厮和附近的护卫引了过来,见相搏的双方均是李衡手下的人,护卫没有插手。他们的任务是确保李衡性命无虞不会逃脱,其他人的事情,他们概不负责。
池渊身受温让几掌,胸腔内似乎被震碎一般,疼的不能自已。温让的招招紧逼让他几乎无逃脱之机。
李衡是真的想他死,就如当初杀卫棠一样坚决。
他余光朝李衡的方向望去,距离太远,隔着树林,他只能瞧见一袭青衣长立。正是这一点分神,温让一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他的胸膛。他身子顿时飞了出去,撞在身后只有碗口粗的树干上,树被撞的枝干猛然颤动,落叶纷纷。
他摔在地上时一口血喷了出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散了架。
温让走近跟前,一把将他提起来。他闭了闭眼,拼劲气力再次的出手,匕首直向对方喉咙处切去,温让没料到池渊伤如此重竟然还有这凌厉的招式,立即松手躲避,与此同时感到有什么朝自己的腹部刺来,他灵机反应出手格挡,却感觉自己右腿被什么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