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为转告,阁下虽非冤魂亲出,却也一贯礼敬她为庶母,怎么明知庶母蒙冤,并不曾行为与人苟且私通的丑事,当初也还曾为庶母分辩,却就相信了庶母乃羞愧自尽呢?那草乌之毒,实非庶母所藏,必定为凶手栽赃,你们若不寻出这一凶手,冤魂纠缠不散,恐怕,就不是令尊肺火生痛,令慈旧疾复发这点报应了。”
把这话说完,莫问再不多留,这下子抬脚落脚都甚利落。
王平安完全被这话震惊在场,一时间也没想着要阻拦了,直到他爹心急火燎赶来,却只看到一个呆若木鸡的儿子,急怒攻心斥责不休的时候,王平安这才回过神来,沮丧不已把莫问的话叙述一番。
父子两俱信小道长果然是个“高人”。
王家虽不是什么显贵门第,因为富甲一方,不比得贫贱时候,多少会看重几分体面,家里的妾室闹出通奸的丑闻,王久贵也难免会被外人嘲笑,所以这件事不曾闹得沸沸扬扬,白氏的死也只是报了个急病。
要道长当真没有神通,从哪里听说王家这些隐秘?更不说竟然能够笃定白氏是服草乌而亡!
王久贵跌足不已,见儿子也是悔之不迭,他倒没再责备,只捂着腮帮哼哼:“别在这儿发呆了,兴许那道长并没有走远,还不快些去追,就算追不到,也必须打听着,对了,道长师从逍遥仙长,快去打听仙观何处。”
------------
第40章 夫妻出行
这日,春归收到柴生通过梅妒的兄长传递来州衙的回信,待拆开,却是白纸一张,她并不觉得惊奇,而是燃了一支蜡烛,把白纸在火上稍稍一烤,就显出了几行字迹,她看后,又趁着烛火把信焚毁,这才让宋妈妈去一趟外衙,询问兰庭今晚得不得空。
自那日亲自下厨安慰了春归,兰庭虽仍关注着她心神是否恢复了安宁,奈何已经获传北平的准信,许多计划都要一一实施,知州老爷虽然是他的父亲担任,但赵老爷实在没有足智多谋的能耐,就连果敢精明都欠缺许多,直到现在还闹不清形势,兰庭不能眼见着父亲办事不利,起复之初便失圣意,而且施良行一事还涉及内阁之争,关系重大,他也只能从幕后策划更进一步,暂代父亲行使职权了。
忙碌起来,也自然没有那多闲睱,日日陪伴新婚妻子。
不过他当然明白宋妈妈的来意,转答的是春归有事要与他商量。
所以这晚,兰庭硬抽出了时间,趁夜色未深,一见春归。
“确有一件为难的事,不知迳勿能否相助。”春归知道兰庭忙碌的都是正事,但她一个新嫁妇,又还在为亡母服丧,根本便没有出行的机会,更不说去王家替白氏主持公道了,要办成这一件事,也只能依靠兰庭的配合,虽说归根结底,她做这些事是为了挽救苍生的“远大事业”,并非为了一己私利,但想到要为兰庭增添的麻烦,到底还是有些愧疚,开口提起时,未免支支吾吾面有难色。
“说来听听。”兰庭倒不介意,仍然愉色婉言。
“我有个旧邻,从幼拙时起,便以兄妹相称,阿娘与我落难之时,柴婶和柴生哥也曾竭力相助,柴生哥是个孤儿,被寡婶抚养长大,家里只有几亩薄田,维生艰难,于是趁农闲时候,便常在外头寻些散工帮补家用,一回到了城郊八里镇的王家,做过一月的散工,那家主理内务的娘子姓白,见柴生哥勤恳,听闻身世又甚可怜,便多给了不少工钱,柴生哥受白娘子照济,一直记得这份恩惠。”
“八里镇王家?”兰庭打断道:“家主姓名可是王久贵?”
“这我就不甚了然了。”春归撒了个小谎,心里竟然慌了一下。
鉴于兰庭待她的真诚,她实在不愿意欺瞒,只当真无法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白氏的冤屈,并还定要替白氏申冤。把玉阳真君那套话如实道出?怕是会被新婚丈夫看成癔症患者了,谁让她的经历确然奇诡非常,太过悚人听闻呢?
也只好采取这番托辞了:“柴生哥是听闻不久前,白娘子竟然急病身故,因着照济之情,就想去白娘子坟前拜祭一番,又刚好柴生哥有个好友,师从松果山逍遥道长,便想请了莫问小道同他前往。”
她扯了这么大堆的情由,关键是要让兰庭相信莫问这个家伙谙识传说当中的道术,可这托辞连春归自己都觉得几分心虚,言语间稍一犹豫,便被兰庭察觉:“怎么了?”
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阿爹在世时,便与逍遥道长有些结交,说是忘年之交也不为过,逍遥道长自称已经年过九旬,却完全看不出垂老的模样,我是听阿爹说,虽然,世间术士多不可信,但逍遥道长却万万不是招摇撞骗之流。”
这话倒不是春归杜撰,她和柴生之所以认识莫问,当真因为逍遥子常带着这个路边捡来的弟子来她家作客的缘故,父亲也确然与逍遥子交好,她甚至还听父亲说过,她小时候因为能见亡灵,父亲大觉惊虑,这样的诡异当然不是圣贤书能够解释得了,于是父亲便考虑着是否应当请教一下逍遥子,又犹豫着是否会不利于春归,在逍遥子面前,就少见的语焉不详起来。
哪知逍遥子竟似会窥穿人心,干脆道明了父亲心中的担忧,并道这无非是孩童灵识未闭的缘故,虽不多见,原本也不算悚人听闻,不需理会,随着孩童年岁增长,渐渐也就看不见不应见的事物了。
所以在父亲看来,逍遥子确然有不凡的修为,自然不同于神棍巫骗之流。
这时春归故作神秘的说:“我从未亲眼见识过逍遥道长的神通,倒是莫问小道,因他惯爱显摆,我还见识过他的道术。柴生哥请莫问同往,起初无非是想让莫问超度一番白娘子,也好报答照济之情,哪知,莫问一去,却说白娘子坟茔阴气太盛,怕并非病故,而是被人害杀!”
“害杀?”
“是,后来莫问小道还去了王家,观测一番气机,越发笃断白娘子是死于不测,他就演算了一番,用卜断讹了一讹王家父子,可……柴生哥也实在不知有没效用,却不忍见白娘子若真是被害杀,害她的人却逍遥法外,但无凭无据,光靠神鬼的说法,又不能告官,柴生哥想来想去,也只好请托我想法子察明真相。”
说完一双眼睛就忽闪忽闪的盯着兰庭,是含着请求又觉得愧疚的模样。
“辉辉信得过鬼神之说?”兰庭深觉这事有些诡异,在他看来,春归可不像那些轻信怪力乱神的无知妇孺。
“莫问小道还当真会些术法,迳勿倘若不信,不如先见一见他,若能察觉是诳骗之术,也好拆穿他在装神弄鬼,免得他总在我和柴生哥跟前夸耀,说他迟早一天会得道羽化,能提携着我们鸡犬升天,一口一声道爷的吹嘘。”春归也知道这套托辞不足以让兰庭轻信,她并没有帮着莫问吹嘘,事实上在她心目中,莫问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要论装神弄鬼的法子,还多是她教给那家伙呢。
不过这时的春归,却是相信鬼神之说了,谁让她亲眼目睹了玉阳真君这么个“非神即鬼”,那人的手段,可不似父亲偶然所得那本关于奇技淫巧的书册记录,都是些障眼法而已。
“要说来,莫问也没有理由胡编乱造白娘子死于不测,他虽有些不正经,还不至于如此恶作剧。”春归又道。
“既是你的旧邻相求,而且还关系到一条性命,这件事也不能置之不问,也好,我就先和你见一见那莫问道长吧,只是须得找个理由……正好辉辉前些时日因为噩梦不宁,我便用这借口,告知老爷、夫人,说是和你一同往道观做上几日法事,一为祭告双亲,再者求个心安,倘若莫问道长所言不需,我们也有了时间潜去王家,省得再找借口出门。”
兰庭的出入当然不至于受到限制,但春归却在服丧,依照礼规,她是不能出门的,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如服丧之人虽说不能赴宴游玩,然而去佛寺道观祭告逝者却合情理。
当然,倘若只是春归一人,万万不能寄宿在外,不过有兰庭同行,这又无妨了。
“如此诡异之事,迳勿竟答允相助,真是不知要怎么感谢才好了。”这倒是春归的肺腑之言。
“说来也巧,八里镇的王家,我也正想亲自去拜访一趟,说不定这一事件,倒还真成了我的契机。”兰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