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更没兴趣留在这儿察看那颗人头是不是高稷的了,他望了一望青天:天气真是晴空万里啊!
不过自己的肩膀也真疼,明日看来需要告假了。
“途经”眉半截时,赵修撰还不忘提醒:“还要继续看热闹?”
眉半截这才“妈呀”一声儿,连忙开溜——不看了不看了,再看下去指不定就被恼羞成怒的宋国公污陷成逆贼同党了,连状元郎都吃了鞭子,这热闹哪还敢看?不过那布袱里真是高五爷的狗头,不!人头?妈呀,这可了不得了,这是走的什么运,竟然目睹了宣称反叛的现场,那个什么屠狗客,还真是个英雄豪杰,连太子妃都敢骂的!
关键是骂完还能绝尘而去!
强人太多,世事离奇!
眉半截失魂落魄的回到柴胡铺,但怎么也忍不住发痒的嘴巴和舌头,所以这个下昼……
至少是柴胡铺,不少人都知道了宋国公和樊家命案有关,公然驱使恶奴威胁谋害施推官及状元郎,怎知正僵持不下,却被一剑客游侠直接砸过来高五爷的一颗人头的一波三折惊险离奇
得像是话本传奇的事故。
兰庭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说到做到先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亲自迎出,一见赵修撰周身狼狈肩头渗血的惨状,只觉得两边额头暴跳着抽痛。
他并未牵涉进任何党争,处在这个位置只求明哲保身,而敏锐的政治触觉让他已经感知了风波巨浪迫在眉睫,正想着动用关系快快卸下大理寺这一重担,哪怕是赋闲几年也胜过被卷进漩涡,怎知道天不如人愿,调动的事还没眉目,宋国公府就又出了事!
案情虽然不重,让宋国公交出家奴即可,至于宋国公该不该受惩,可不是他这大理寺卿能够决断得了的。
但宋国公可不是普通勋贵。
鸡毛蒜皮的事就能得罪死了,冯莨琦就是前车之鉴!
可要不搭理吧,太师府也不是好惹的,赵兰庭虽只是个从六品的修撰,但赵太师不少的门生故旧如今可都身居要职,更不说人家还是三元及第,和几个皇子都是同窗,时不时就受皇上亲自诏见的红人儿。
大理寺卿真恨不能自己才是那个挨了鞭子的人,敷个药也就算了,追究个什么劲。
“大人还当去一趟宋国公府,下官这官司还不急在一时,只不过……仿佛国公府高五郎被人砍杀殒命,人头直接丢在了国公府的街门外。”
大理寺卿双眼一翻,他还是直接中风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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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告帖送至
下昼时兰庭还没回到太师府,家里人就已经听闻了他在宋国公府门前吃鞭子的事故,这个惊人的噩耗立时上报去了踌躇园。春归正好也在——这日里宫中内使送来告帖,是为十日后圣德太后寿辰召传她入宫祝寿的事,老太太难免就有不少事情需要叮嘱。
“虽说是圣德太后的寿诞而非圣慈太后,尽到心意就可以了,不需要太过着紧,但礼不可废,宫里的规矩繁多,可是步步都要小心。好在这时阮中士在我们家,倒不需要另请教习,再有这两日,你还是去拜访一回舒娘子,她是时常入宫的,若能多多提点照应就更不怕有违礼规了。”
彭夫人虽说已经有了诰命,不过除了年年元日随着外命妇的大流入宫朝贺,从来就没有单另收到过宫宴的告帖,她这时五脏六腑都像泡在陈醋里,说出的话就自然尖酸刻薄:“庭哥媳妇是头回入宫,心里头觉得振奋想也是难免的,怕还以为一来有皇后的照看,再者有舒娘子的提携,纵然是有轻挑失礼的地方圣德太后也不至于介意,旁人就更不敢多说什么了。你入京不久,对宫里的情形更不熟悉,但老太太和我做为你的长辈提醒你的话可千万莫要当成耳旁风。”
春归作洗耳恭听状。
“皇后虽是六宫之首,但还从来没有主办过圣慈太后的寿诞呢,这是为何?是因为圣慈太后到底才是皇上的生母,年年寿诞都是皇上亲自操办,圣慈太后也甚不放心皇后到底出自寒门,论起各项仪程,其实并不比宫里的女官更加熟悉。再说舒娘子吧,她也算圣德太后的自家晚辈,可在圣慈太后跟前可从来不算得脸,自从皇上登基,虽敬圣德太后为嫡母择定慈宁宫为王太后的寝居,不过王太后从此便只是修身养性,宫里的事务一句都不过问。”
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就算春归入了圣德太后的青眼,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宫里第一尊贵的人是圣慈太后,但这位帝王生母并不会买皇后以及舒娘子的帐,春归的两大靠山压根不值一提。
春归很懂得不和拈酸吃醋的人斤斤计较的道理,她仍旧洗耳恭听。
“所以庭哥媳妇入宫,别一个劲的只往王太后跟前凑趣,倒是多和惠妃娘娘亲近才是正理,至于圣慈太后,敬重着就好,你便是想要讨好,娘娘身边也不缺奉承逗趣的人。”
彭夫人的话正中老太太的下怀,便连忙叮嘱着春归的确应该多和惠妃亲近。
春归一句句的听着正觉就快眼皮子打架,苏嬷嬷就入内禀报了那件惊人的噩耗,老太太惊得险些没有直接从炕床上跳起,随后就是一巴掌一巴掌拍着炕几咒怨:“太孙还没登基呢,宋国公就敢这样无法无天了?他这是把咱们轩翥堂赵氏也当作了冯家一样的软弱可欺!这件事太师府绝不会忍辱,宫里头若不替庭哥儿主持公道,我这老婆子就穿着命妇服去承天门前敲登闻鼓去!”
彭夫人分明是忍着笑安抚老太太,春归听她们婆媳两个一人一句直把太孙、太子妃骂个狗血淋头,却一个也不曾关心兰庭的伤势如何,实在觉得腻味,便起身礼辞道:“孙媳这就遣人去打听大爷现在何处,伤势要不要紧,老太太安心,孙媳会立即知会乔庄,只要大爷一回来就能及时疗伤。”
她宁愿去街门里等着也不愿留在这里听其实都是废话的怨愤之辞。
结果先“捕获”汤回一只。
“大爷就怕大奶奶担忧,特意遣了小人先回来一步知会大奶奶一声儿,大爷伤得不重,自己还能骑着马去大理寺呢,且大乔闻讯已经赶去替大爷处理了伤口,保证没有伤到筋骨,一阵后大爷就回来了,说是晚上想在内厨房开伙,大奶奶若是空闲着,不如替大爷准备一道烩鲜笋,今儿天热,大爷就想吃些清淡的菜。”
有了兰庭这番嘱咐,春归即便是猫在斥鷃园里解决口腹需要,也有个冠冕堂皇的幌子,谁也挑不出什么刺。
汤回还怕春归不信,压低声儿道:“大奶奶就真放心吧,大爷什么时候吃过亏?这鞭子不会白挨的,就说大爷还没行动呢,宋国公府就已经挨了天谴,他家的五儿子被强人砍了头颅且丢在街门口,这会儿子想来家里正嚎丧呢。”
高稷死了?!
这还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十分的大快人心。
兰庭果然不久之后便回来了斥鷃园,不过需要应付一拨一拨前来问候的人,夫妻两个甚长时间都没说上话,晚饭时春归还被老太太叫去了踌躇园问话连带着又是一席毫无意义的叮嘱,饿得眼睛都嗖嗖冒着绿光了,好容易挨到放行,回来就是风卷残云把几碟子菜肴一扫而光,夫妻两个才算是有了时间说私房话。
一边散着步一边听兰庭讲述今日那番惊心动魄的变故,春归十分的愤愤不平:“这样说来,大理寺卿多半不会向宋国公问责了?”
“问责是不敢的,但既然已经去了高家,为了显示自己没有渎职,应当会向高琼索要今日动手的豪奴,不过高琼死了个儿子正悲愤,哪里会配合,不过大理寺卿虽说白走一趟,这件事却不会因为高稷的死就被一笔抹消,就算我不喊冤,万、
郑两党人也会趁机怦击宋国公。”兰庭说道:“事情闹得这样大,满京城沸反盈天,樊大一家灭门罪案便不会因为涉及宋国公便不了了之,就算宋国公坚称高府没有樊二这个下人,只要皇上再次动用厂卫,总能察出蛛丝马迹。”
“看高琼这反应,樊家命案应当和他大有干系。”春归蹙眉道。
“是,不过高琼应当不是唯一凶犯。”
“迳勿是怀疑有人一步步引导他入局?”
“从任往复事件便已现端倪。”兰庭道:“我一直奇怪任往复的言行,虽则是他得了高琼的保证张狂自傲并不算什么疑点,但普遍而言张狂自傲的人面对挫折时不会显得那样冷静,可金殿传胪那日,他先是口出狂言视状元有如探囊取物,结果却是名落二甲当众出丑,但他毫无愧色亦无恨妒……我怀疑他其实是受人指使,目的并不在于高中魁首,目的就是让高琼乃至太孙遭受物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