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侍卫仍旧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那架势,看起来是范无救继续说下去他就能给人跪下去了,“范姐姐,姐,我叫你姐行了吧,”范无救年芳十八,赵侍卫不过比他长了三年,这么一叫,听得范无救眉毛一抬,“谢大人已经通知过了,殿下不准你拿那块玉佩进行任何的交换,你可饶了我吧……”
范无救一顿,半天不知道回什么。
这事……她还真没想过,她平身除了练武和给李承泽当护卫,其余时间都是对市井吃喝感兴趣的,偶尔投个壶摸两把,见好就收——也没让敢让她不收——纯粹当怡情的,唯一的大问题是,她穷,穷得如果不是有谢必安要管着不能让她饿死,她早就饿死了。
这块玉佩范闲识得出是官家的,其他人能看出个好质地,实际上是范无救十六岁的生辰礼,她强迫谢必安送了她一把匕首,却意外收到了李承泽的礼物。
翠玉红绳,透亮昂贵,看得范无救就差当场认为这是他们的订婚物了。
她是极为珍视这个玉佩的,以至于随身带着,典当这事……多有着想让别人瞧瞧二皇子送她的东西,炫耀之意。天地一刀的名声在外,没人敢真的收她的东西。
范无救好言相劝。
赵侍卫拼死不从。
范无救武力相逼。
赵侍卫痛哭流涕。
范无救直接打劫了赵侍卫,思前想后,本着契约精神,把她腰间那个零食袋放在了赵侍卫的手上。
赵侍卫表情刚刚好转,就听到范无救缓缓道:“淑贵妃娘娘赐的,你可千万不要弄脏了嗷。”还拍了拍他的肩,以资鼓励。
赵侍卫:“那您还是给我玉佩吧。”
范无救吃喝嫖赌样样都碰,碰一个了解,主要务实于吃喝,紧跟自家主子的习性,大有只要路上走,就不会没吃的傍身。
她在京都最大的酒馆吃了一顿正常的,嗦着面条的时候记起从江州跑到一半没钱,实在没办法就顺着想法折去澹州的事情。她虽然常年做不见光的差事,但是不能吃苦,主要是被李承泽养舒服了,能受伤能挨打,就是不能挨饿。
左逛右逛,花完了新借的钱,范无救算准了时间,准备重操旧业。
天色已暗,天气干凉,她轻功不行,差得翻墙只能用爬,再磨蹭一下,估计就赶不上了。范无救摸了摸鼻子,开始思考怎么把谢必安迷晕了。
—
范无救现在正大光明走正门口进入二皇子的府邸是没有人会拦她的。
就算是谢必安也拦不住。
但是她不,她偏偏要翻墙,她踩好点确定了地点,望着那面墙内心还有点深沉。
这墙她眼熟,眼熟得很,之前她没被扔到江州的那段时间天天见,导致甚至有几晚谢必安就在墙下面等她。
李承泽晚上喜欢泡浴,一泡就是半个时辰,就一个人,没有侍女也不需要人伺候,旁边摆上两盘葡萄,带本书,门口就谢必安一个人守着。
范无救自觉爬墙合情合理,理由是——你都不进去看怎么知道殿下会不会出事?!你根本不是真心对他,走开,让我去保护殿下——然后都被谢必安挡着,两个名义上的兄妹在浴屋门口大打出手,主要是言语间的斗争。
谢必安不善言辞,范无救不敢乱说,两个降到小鸡互啄的人在浴屋门口低着声音互相戳老底——
你上次醉酒就已经冒犯殿下了!范无救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草我哪里冒犯了要是殿下觉得我有问题早就把我扔出去了好吗!
范无救压低声音的话语让谢必安沉默了一下,他看起来想说点什么又没能说。
范无救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敢说我是工具人我现在就让你没工具了。
谢必安又震惊了。
他觉得范无救简直就不是个女人。
今日范无救格外顺利,顺利到她甚至以为谢必安没收到她今日已经抵达京都的消息,没有做好来挡她的准备,亏她还在路上特地向范闲讨要了点迷药,准备武不行走策略。
范无救没在墙上做太多的伤春惜花,毕竟她想的是人又不是墙角,她吭哧吭哧地爬了墙,找准精确落地点避免自己崴了脚,她也没兴趣走大门和谢必安一对一,走后门翻床,小心翼翼地合上,熟门熟路地拐进去,刚迈进正堂,恰好就看见一个背影,藏在袅袅白眼里面看不真切,但主要的是——的确没穿衣服。
在洗浴。
第一次被胜利冲昏了头的范无救在这种关头仍在思考问题:她不在京都半年,殿下已经放心到连帘子都不拉的地步了吗?
范无救极度后悔没有早点跑回来。
特后悔。
她这边正不适宜地游神天外,那边的李承泽就已经出声了。
“出去。”
些许是泡久了嗓子有些干,李承泽开口的声音低沉了一个度,略显沙哑的声音听得范无救心一跳,觉得不太真实。
耳朵还有些热。
她就差一句“你看这芙蓉帐暖,不如生米直接煮成熟饭吧”脱口而出,到底是忍着了。
这谢必安……是死了呢还是死了呢还是死了呢?
那肯定是死了吧,不然现在自己早就和他打嘴仗了。
她毫无良心的为自己的义兄送上三根香。
李承泽只说了两个字却没有下文,但让范无救出去她是肯定不会出去的,好不容易进来了,阔别半年她都没能看到殿下,别说,真的挺想的。
范无救玩心大起,小碎步左右走了走,捏着嗓子,“殿下,奴婢是新来的,您——”
她这声音把自己恶心了一下,当然,听的人看起来更不适,都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便短促地喊了一声,“无救。”
范无救直接就垮台了,她试图向前走两步,就走了两步始终没胆子继续下去,刚归刚,命还是要的。范无救撇嘴,“您怎么这么快就认出我来了?”
李承泽没有起来的打算,甚至还舒展了一下身体,声音里面藏了点笑,“除了你,又有谁敢晚上爬我的屋子……”
“嗨,老谢不是一直说我隐蔽能力差到不如幼童,我这不是特地和他过两招,你看,他今天就没能发现我。”临幸一步,范无救开始犯怂了。
老实说平日里面谢必安这挡那拦,就怕她当街非礼当朝二皇子,现在突然间毫无阻碍了,范无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啥。
那句话果然说得对……得不到的永远都在……
“是我让他没有守在门口的。”李承泽这时才侧了侧脸。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骚动他妈的。
范无救卡断了自己的思想,她没能忍住对于李承泽这句话深度解析,“殿下的意思是——”
“无救,过来。”李承泽敲了敲一侧的地面,示意范无救坐过去。
“来咯。”范无救笑得开朗,三步并两步,走过去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在阔别半年后为自己的主子表演一个何为平地摔。
这还挺丢人的,“咳,”她企图为自己的行径做个解释,“这地面还挺滑的……”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李承泽,还没来得及坐下,从上往下看到一双似笑非笑的眼,话语咯噔一下,视线没忍住顺着一路下滑——
这水真白……啊不这皮肤真烫。
“鼻血。”李承泽的声音低哑而无奈。
第5章 诗会(上)
这大概是范无救这辈子丢得最大的脸了,十四岁那年跟谢必安打架被他一剑砍倒在地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这么丢人过。
她胡乱地抹了两下鼻子,有些傻兮兮地解释道,“天热,上火。”
李承泽哑然失笑,挑了眉,直接用还带了点水珠的手指戳了一下范无救的额间,对方盘腿坐在地上,靠着浴池近,只要翻个身就能跌下来,做了个假的动作正欲起身,看见他的小护卫瞪大了双眼,如遇鬼神般往后愣是蹭了半步,忽得就转身坐着。
范无救严肃发言:“我可是婚前无性/行为主张者。”
李承泽就当她又开始说胡话了,倒也是对这平日里胆大包天,到了这时候反而拘束得脊梁僵直的小姑娘有些发笑,“母后说想你了,她得知你回京,前些日子还念叨着让我放行你,好和你谈谈心。”
小姑娘依旧直着背:“我也想念贵妃娘娘,随时都可以入宫去。”
李承泽看着她的背影更是觉得好笑,“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近日里还有些其他事情要你去做……些许有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