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双手捂着耳朵问:“你说什么——”
高达大声道:“我问大人——谢姑娘她——这是什么奇招异数——”
范闲把耳朵捂得更紧了:“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滕梓荆觉得他们俩可能一路上脑子撞坏了,拒绝发言,默默地驾车。王启年的反应最为明显,但碍于范无救的武力值威胁在那,也不敢说点什么。
她一路自闭下来,自闭得范闲觉得惊异,自闭得范闲总觉得身边这个人可能又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了,在马车上的时间对范无救来说是无聊的,范闲一会儿跑司理理的马车一会儿回本来的马车,这件事引起了她‘你好似一个渣男那般’的控诉,以及滕梓荆的附和。
范闲觉得不对劲:“老滕你真的和她有什么交易的吧?”
此次前往北齐,范闲领队,是要送肖恩和司理理一起回去。
范无救和司理理并不熟,甚至没说过几句话,自然也对那辆马车的情况没有兴趣,她靠着马车瘫着身子,觉得自己恐怕要废掉了,肖恩中间跑过一次,她就全当不知道,在休息的地方坐得腰酸背痛,换了范闲一句‘您倒是悠闲啊’。李承泽的衣服偏大,对她来说更是太长了,松松垮垮地可以当被子盖了。
范闲刚从司理理的车里面下来,被范无救的颓废模样劝退了一下,又看到了对方在玩宽大的袖子,多看了两眼,反应过来了:“这衣服……是老二的吧。”
范无救瞅了她一眼,“叫二殿下!”随即弓腰坐起来,“你原来没瞎,我以为你没认出来。”
范闲:……
范闲有点后悔开口跟她说话了,他问:“你此次去北齐,为了什么?”
这路上范闲跟她唠嗑唠了很多东西,就是闭口不提锦囊的事情,他不提,范无救也不主动提,反正跟着装傻这件事横竖她不吃亏。
她摸了旁边放着的橘子,看似随意道:“太子和上杉虎勾结,我来杀人的。”
范闲作出一副大惊的模样:“什么?!你原来还知道我朝是有太子的?
范无救觉得范闲在阴阳怪气她。
她的确是属于长期无视李承乾的情况,即使是当时和范闲一起被抓上公堂,她也一眼没看过对方,但也不至于像范闲这么来。
范无救一吸气,还准备说点什么,就忽得听范闲颇为认真地问:“你除了杀人,就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吗?”
范无救不以为然,“我想做的事情基本要靠杀人来实现。”
她这句话听得范闲极为不适,他还准备说点什么,就被高达打断了:“大人,您还是下来看看吧——”
范无救面无表情,抬了抬下巴,看着范闲下了马车,惯性深思熟虑了三秒后,也准备下去凑凑热闹。
她坐得实在是腰疼,习惯性地拿起自己的刀,磨磨唧唧下了马车,范无救刚落了地,抬起眼,忽然就瞧见那拦路的姑娘一亮,本来还是沉着一张脸仿佛来讨债的债主,此刻却扬起一个张扬的笑容,她别在身后的武器被她反掌持稳,凌空而起,越过众人直向她而来。
范无救猝不及防,抽刀抵挡,斧刀相击,她力敌不过,往后硬是滑出了一段距离。
腿疼,胳膊疼,脑子疼,这姑娘下手怎么总是这么重。范无救心累。
海棠朵朵跃身回到原地,挑眉问她:“你怎么退步了这么多?”
范无救用大拇指蹭蹭额头,熟络地耸耸肩:“和人打了一架,身受重伤,力不从心。”
海棠朵朵直问:“燕小乙是你杀的?”这事其实已经彻底传开了,唯一的九品箭手惨死城外,多多少少都有些震惊天下的意思。
范无救表情大骇,“这事可不能乱说,这算污蔑了。”
海棠朵朵挑眉,看起来明显不信。
这两个人聊得轻松,像是多年未遇的好友,范闲好奇,压低声音问范无救:“你认识她?”
范无救保持原有的音量:“嗯,第一次来北齐的时候就遇到了。”
范无救说完这句话,语气一拐,显得有些犹疑,最后还是十分冷静地又补上了一句。
“按辈分来说我要叫她一身师叔,可是我不认。”
范闲顿了一下,当下清明了大半,他见范无救与海棠朵朵有些关系,正打算把下□□那事带过去,就瞧见海棠朵朵斧子一举,目标准确,也没能被范无救拉去多少的注意力,对准了他的鼻子,语气毫不客套“你,一个人过来。”
范闲看了一眼范无救。
范无救也瞧了他一眼,忽得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她伸出手,指向海棠朵朵,把她与范闲的这份关系定义为塑料姐妹,“去吧,我会告诉婉儿的。”
范闲:?
第26章 苦荷
范无救和海棠朵朵的身影走得不远,范无救果断转身,在看着高达和王启年聚在一起说些悄悄话的时候,没把她其实听得一清二楚这件事说出来。这路上实打实来算,她,司理理,混在一堆男人里面,又只和范闲熟悉些,到了王启年嘴里,就变成范闲左拥右抱,乐享天伦的意思了。
但他们也不敢怎么冒犯她,李承泽求娶一事算是传得沸沸扬扬,她的传闻在京都也是往黑里抹的,也只是在以为她听不见的时候说几句浑话。
范无救懒得理,甚至觉得滕梓荆和随身带着功效如同春/药的药物的范闲一比简直就是仅次于她家殿下的绝世好男人了。
她走了两步,打断了两个人不太正经的对话,从袖里滑出一个腰牌,“我要单独见肖恩。”
高达属实算个老实人:“大人吩咐过,您不能和肖恩单独相处。”
范无救:……我就知道!
范无救气不慌心不虚,睁着眼睛继续说瞎话:“所以我刚刚揍了他一顿,看到这个牌子没有,范闲给的。”她心里面算得实在,范闲自当是不可能把箱子里面的事情对外说,这个世界上满打满算三个人知道,五竹便更是不可能告诉这些人的了。
那牌子刻得是范字,迷惑性极强。
王启年比高达更懂得看场子一些,在高达还想等着范闲回来再说的时候,直接就自作主张让开了。
范无救在他这么懂事的情况下,就假装没听到王启年和高达说的话了。
他说:大人现在跟那姑娘去单独相处,谢姑娘此番反应必然是吃味了,她又与二殿下……唉,这宫里的人啊,关系可真乱。
关押肖恩有专门的马车,前几天范闲几乎不给她机会,如今她晃着个腰牌走得六亲不认,和看守肖恩的侍卫互相达成了虚假的共识,范无救两步并三步,到了那马车前,她拎了拎那把陪了她十几年的刀,没多想,直接就往一扔,她没也急着自己出场,在车外等了一会儿,思索着这么点事情应该够这位老前辈看清楚刀了,忽得就听到满含震怒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
范无救这才露了脸,她单脚踩在马车上,没进去,看着被锁链捆起来的男人,还算客气:“范启之女,还有点事情想要问老前辈。”
她与肖恩的对话尚且算得上顺利,一些信息与范无救猜测得并无不同,只是很多事情肖恩都不愿提起,无论范无救是打感情牌还是走什么路子,到最后只是换了肖恩看着她感慨良多的一句‘范启有个好女儿。’
范无救和范启没什么感情,甚至严肃点来说,她根本就没见过事实上的亲爹,对于这个夸奖也没什么多余的感觉,自觉范闲也应回来了,就草草结束了。范无救撩开帘子,对上范闲似笑非笑的眉眼,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感,摸了摸鼻子,下了车,义正言辞:“我没有给他两刀算好的了……”
话还没落音,就瞧见了跟在后面的海棠朵朵。
范无救有些惊讶:“你还没走?”
海棠朵朵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你想让我走做什么?师父要见你。”
范无救听到她口中的师父二字,太阳穴隐隐作痛,过去那些事情跟雪花似的往她的脑海里面一个劲地钻,让她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她不动神色地往范闲那里走了一步,拒绝得果断:“我不见苦荷。”
海棠朵朵获得到了理所当然的答案,但她的双斧令人不可忽视:“师傅也知道,师傅让我把你绑过去。”
范无救嘶了一声,心觉不妙,她听从本能的反应,一把拽住了范闲的袖子,她也没能觉得范闲可以帮她,就是打算垂死挣扎一下,语气坚硬:“我此次出行北齐与范闲一起,若是他不同意,我不可随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