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实话实说。我跟他不熟得很,具体真要说我知道得不多,”范无救吞下糕点,摸到自己还剩下一点的米酒,“我不服他,也不喜欢他。”
“原因呢?”
“他主远攻我打近战,我轻功极差,他又不跟我讲什么江湖道义,我二人皆是上九品,我打不过他,”她翻了个白眼,语气里面带了点不自在。范无救吃完一块糕点,又摸了块西瓜,三两口咬得干干净净,也不要什么形象,她本能地想要扔到地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别人屋中,又默默给收回去了,“罢了,不提我的事情了……你近日和婉儿重归于好了吗?”
“我就很好奇,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范无救当骗孩子似的:“我会读心术。”
范闲饶有兴致,他后倾了一下身子,企图拿到放在范无救那边的那盘西瓜,范无救护食,提前察觉了范闲的动作后,一手抬起,放到了另外一边。
范闲:……
范闲:“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范无救随口道:“你现在心里面在骂我。”
范闲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范无救白眼翻得朝天,抿了抿唇,语气突然就平缓下来了,“我知道你们这几天要去踏青,我也要去。”
“我要去见燕统领,找找机会报一箭之仇。”
—
要和燕小乙对峙,拿那些破烂刀具是没有用的,保不齐连个箭气都挡不住就应势断了,她虽然不乐意承认,但她的确干不过燕小乙,所以此时此刻,她更需要一把好刀。
一把李承泽给她准备的,她没怎么用过的九品刀。
范无救用过许许多多的刀,软的、锋利的、花哨的……她用的最顺手的是从小随身带着的那把钝刀,但也不可否认那的确就是个凡品,燕小乙随便一箭就能将她折断。更何况,她现在所有能用的都扔在府里面,可谓是轻装出行了。
她肩膀好得差不多了,常用的手也没有受伤,翻起墙来虽然没有往日那么轻松,却也还算利落。
她落了地,目标明确,进入自己房间拿了那把被她挂在墙面上的刀,那把刀鞘颇为花哨,金丝纹脉构成的是一只老虎的形状,内力自然是玄铁筑身,削铁如泥。
范无救拿到东西,直接转身——
“还不肯回来吗?”那声音沙哑低沉。
她刚入屋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在了,她的屋子寻常人不会进,一来二去也能想得到是谁,范无救没有提前出声,赌得就是她和李承泽谁更能憋气。
谢必安此刻不在这里,范无救是感觉得到的。
所以现在就他二人独处。
范无救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看到李承泽那张脸就啥脾气都没了,只是对自着月亮笑了笑,“回哪里?殿下占了我的屋子,我当然要到其他地方去休息了。”
“那件事,我并不知情。”
其实在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范无救整个人都松动了,但是她觉得在这种僵持期都到了一半的时候回头,实在是太蠢了,所以她倔强了,“贵妃娘娘也跟我说过,殿下心思深,最容易……骗人。”
李承泽并没有再出声。
谢必安不在他身边,他自是拦不住一个要走的范无救的,范无救也知晓这点,她不想也不敢猜测李承泽这到底是默认还是觉得她说话伤人,只是继续道:“殿下可莫忘了宫中宴席一事啊,时候不早了,我今天,就不伺候了啊。”
说罢推门而去,独留屋中李承泽一人对着明月冷目无言。
范无救跑出去了三里路,才卸下一副冷面孔,抱着那把刀具笑了出来,扶着树,弯了腰,大有一段感情中胜利者该有的模样。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觉得自己的确卑微,毕竟对方的一句话都能让她忽得轻松成这样。
那毕竟是她喜欢了那么久,想要以命相护的人呀。
她其实早就不气了,只是没办法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脾气闹都闹了,误会来都来了,这么轻易服软,她还真有点尴尬。
她听了李承泽的声音,心情忽得就明媚了片刻,哼了个小调子,对着月亮笑完了眉眼——
“你心思深又怎么样?会骗人又怎样?”
“你就算骗我,我也信你啊……”
这是早就说过的事情了。
第16章 赐婚
范无救现在极端地恼火,别问,问就是功夫不到家。
她今天可谓是一路上受尽折磨,先不提她一夜没睡早上抱着把九品刀站在范府的门口时险些被当做找茬的——虽然她的确很像找范闲的茬——再不提范若若好奇且欲言又止的眼神,范思辙毫无用处压低声音的絮絮叨叨,光是范闲为了和林婉儿同马车,竟是直接供出了她也随行这件事,就让她无法承受叶灵儿那目光灼灼的架势。
好不容易挨到了地方,范无救自是没有兴趣跟着范思辙他们摸鱼野炊采花,在马车中眯了一会儿,她一路上跟着范若若找到了太平别院,准备妥帖,甚至给自己的后路都准备好了,要是真的打不过燕小乙,大不了喊一声闲闲救命,虽然会恶心到自己,但总能逼五竹出手帮她一下。并且有范闲在,她这等行为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光靠品级而论,她虽为九品上,却不实在,若真要和那些与大宗师一线之隔的高手比起来,大概还少了那么一点契机。
但——
就在她握紧刀想要跳出去喊一声“燕小乙你这个狗贼!”的时候,她、被、敲、晕、了。
五竹出手快狠准,甚至提早察觉了范无救的动作,在她刚迈出去一步的时候,就已经下手了,那姑娘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动静,反手一抬,抵住了第一招,还没发出疑惑,第二式就紧随之而来,她虽有反抗的能力,但没能扛住几下,一点憋屈地和范若若肩靠肩去了。
待到悠悠转醒的时候,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我真是信了他们的邪了。
范无救脖子疼得厉害,五竹应是早就看出她的品级,下手实在。
她晃晃悠悠地起身,回头望了一眼太平别院,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树,思索片刻,并无兴趣继续折回原地与范闲同行。
硬闯太平别院找大内侍卫统领的麻烦这事儿,要真给她一个做她还真没这个胆子,范闲全身而退是因为他是庆帝亲儿子,对付一个燕小乙她尚无十成把握,庆帝若真的想要她死,她恐怕连太平别院的门儿都出去,但思来想去,她也不好意思再回滕梓荆家,最近范闲在给滕梓荆放假,所以今日驾马车的都是王启年,虽然是白日,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再把自己修饰成个亮闪闪的电灯泡,站着摸了摸口袋,准备去红楼再混两晚上。
至于什么时候回去,她在第三天谢必安亲自前来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殿下什么时候娶我,我就什么时候回去啊。”
她嫌走路累得慌,路上蹭了辆马车入城,熟门熟路且大摇大摆地进了红楼,她算这里的熟客,也算半个股东,自是没人会对她的出现产生任何惊异,还有姑娘主动上来询问她怎么近日都没有来,范无救笑着推辞,进了固定的屋子,还未跟苏巧巧多说两句,对方就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
“姑娘近几日不在府内?”苏巧巧问道。
范无救被问得一愣,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近几日离家出走,只是点点头,不多言其他的。
苏巧巧面露难色:“前几日江州来了信,派人去送的时候不知道您不在,是……谢公子露的面,直接就将信留下了。”
范无救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你说,江州来信了,而且信还在殿下那里?”
苏巧巧点头。
范无救觉得这回没有直接回去还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要是李承泽看了那封信,她还真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她一直在调查自己的身世,用自己这几年下来攒的一点人脉,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的,她恰好调查到江州的时候,李承泽也派她去江州处理事务。
“那信上有说什么吗?”
“姑娘猜得一切都对,”苏巧巧道,“姑娘所讲的江州的范家与京都范家的确有些联系,似是早有往来,但从表面来看,习武与时代从官应是毫无瓜葛,在江州关于范家的消息都被刻意埋起来了,近几日才传出来一点消息……姑娘应是江州范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