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男人却没能看见。
苗青再一次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不管是那些梦,被我们称为上一世的梦,还是这一生,我最在意,最在乎的,一个,是我当年养的那只叫做如花的鸡,一个,就是梦里的翠竹。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这是真的。”
依依不舍地,再一次看了他一眼,却见男人的背影依然是僵直的。
她落寞垂首,而后一步一挪的,埋首慢慢地步出了这间寒酸的小木屋……
屋外,风雨正大,暴雨瞬间便将她淋了个湿透。
苗青驻足在屋外,她徐徐抬首,一脸懵懂地看向暴雨的夜幕。
有些人,生来就有七情六欲,爱恨皆是本能。
可为何她没有?
而她也但愿自己一直都不曾拥有。
如果未曾拥有,就不会愤怒,就不会感伤……
“苗青,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师姐了。”
“你是我的女儿,未来必定要继承我蛊门!”
“错了!又错了!怎么这么不中用!”
“她为什么不会笑?不会哭、不会笑,跟傻子一样。”
“青儿,父亲死了。”
“这个不孝女,连她亲爹死了都不见她哭。”
“如花啊,今后我们相依为命吧,你和我咯咯叫,我和你说闲话,你不会像父亲那样呵斥我的,对不对?如花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最亲最亲,最亲的亲人啦!”
“我也想过正常人的日子……”
“可是正常人又是什么样的呢?正常人的生活又是什么样的呢?我不懂呀。”
“苗姐姐,久仰大名了,我姓云。听闻姐姐近日培育出一种极为厉害的新蛊?我倒是知晓一人,极为适合为你试蛊。”
“想让我救她?好啊,拿自己来换,为我试蛊,我便去救她。”
然而两个时间线……
其一,是目前这个,她与董宝威,又或者是那个妖怪?她们算是冰释前嫌了。
至于另一个……
她因为如花的死而记仇,多年来追踪董宝威那些部下的下落,直至一次,云鸽带病出征塞外,回程途中被她拦截,她不惜血本,灭了八万亡魂,包括云鸽在内,无一生还。
她虽擅长用蛊,也对毒术颇为精通,可是足足八万众,八万……
在云鸽的人海战术下,她也负伤不轻。
那个人就跟疯了一样,不惜一切,她想要自毁,她想要去陪已经死去的董宝威,她也想为董宝威报仇,董宝威算是间接被噬神蛊害死的,所以她想拉上自己给董宝威陪葬。
在云鸽看来,她是个罪人!
但最后她命硬,她赢了,付出很大代价,灭了云鸽等八万条性命,但自己也已重伤。
原是想回大金修养的,但在路上却因伤的太重而在一个雨夜昏迷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另一个时间线上,前往大金寻求出路的翠竹。
第1690章 1690:
翠竹,翠竹……
一个很普通的男人,也是一个很沧桑的男人,生活的磋磨培养出他的成熟,他有着一颗既苍老又乐观的心灵。
但她轻视人命,除了自己,和曾经打定主意,想要一起相依为命的如花鸡之外,她谁也不在乎。
她防备心很重,虽然是翠竹救了昏倒在雨夜的她,可是当她清醒后,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报恩,而是杀人,想要杀了翠竹。
于是她对翠竹用蛊,却发现翠竹的体质很是稀奇,与她那个师姐相同……
师姐……
她的父亲是被师姐杀死的。
她曾对八皇女讲过一个故事,故事中,一个男人妄想利用迷心蛊控制一个女人,最后反而被那个女人杀死。这个故事中,男人,是她的父亲,女人,是她的师姐……
苗青对她小时候的事情,记得的,不是很清楚。
可能人都是这样?
年纪太小时,那时候所经历的一些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遗忘。
她的记忆,最早是源自于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她一出生就没了娘,她出生在大金那边的苗人族。
父亲极度的重男轻女,据说她上面曾有一个哥哥,母亲在生她时难产,她被人置之不理,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当时的她还很小很小,常常吃不饱饭,只有一个下人会偶尔给她送饭,而如果不凑巧的,下人忘记给她送饭,她就只能一直挨饿。
听说是因为她的生母身份卑贱,使了某些手段爬上父亲的床,父亲视此为耻辱。
大金和大元不同,那是男权的天下。
生母本以为能母凭子贵,哪知命短,死得太早,而父亲也为此迁怒于她。
直至后来,她的兄长,也是父亲的嫡子,在炼蛊之时,被蛊反噬,中毒而死。
不巧的是,父亲也因一件事故影响了生育能力,在那时父亲想到了她,想起一直以来,因为舆论而不敢杀害亲女,不敢除掉她这个耻辱,只得像是养狗似的,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养了几年的她。
她那时候觉得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很新奇,但从小黑屋走出,等待她的,迎接她的,并非只有外界的阳光,而是严格严厉的辱骂痛斥。
她很少讲话,年幼时的遭遇使她变得自闭,她不哭不笑,父亲也不喜欢她,但父亲重视血统,她是父亲唯一的传人,是唯一能继承父亲衣钵的继承者。
父亲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直至师姐出现。
父亲逐渐爱上了那个女人,但师姐心中却另有所爱,父亲为了除掉情敌,暗中害死师姐钟意的男人,使那男人命丧于大漠黄沙。
后来父亲为了近一步控制师姐,就对师姐下了迷心蛊。
师姐学的是巫术,也是一种非常特殊的体质,可以不受蛊虫的影响和控制。
但师姐却按兵不动,直至学有所成,一举歼灭了父亲。
她的父亲不是好人,她知道自己也不是好人。
受父亲影响,她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
第1691章 1691:
在她内心中,除了她自己,旁的人,全都不重要。
杀了也就杀了,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人类是危险的。
蛊是可爱的。
她不喜欢人类,因为人类会囚禁她,会打骂她,会侮辱她,会轻贱她,会……就像她的父亲那样,她所有伤害全部是来自于她那个已经亡故的父亲。
所以她恣意又任性,父亲死后,她的性格逐渐变了,不再缄默,会笑,会说话,表面像个正常人,但骨子里却依然是薄凉的。
她从不信谁会对自己真心。
人类都太坏了,就好像她自己也是个人类,她自己也很坏。
所以动物比较简单,如花这只鸡也很简单,除了扑棱翅膀就只会咯咯叫。
但最后她的鸡被人炖成汤喝掉了。
她很生气!
第一次,情绪有那么大的起伏。
那只叫做如花的鸡是她的朋友,是她的玩伴,是她的家人,是她的……如花可以是她的任何存在,在她心中占据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就像是一种美好的假设,美好的假象,几乎等同于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在如花死后,她才会那么生气、那么愤怒。她决心一定要给大花报仇。
而在另一条时间线上,身负重伤在雨夜昏迷的她,却是遇见了翠竹。
不知是不是命运的捉弄,在不懂爱的年纪遇见了那么一个人,于是,有一些事情,也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她曾无数次地为此感到懊悔过。
甚至于,一直到现在,她仍然沉浸在深深的懊悔之中。
大概是一种类似于想要赎罪的心情?
不,不仅仅只是赎罪而已,她的心,远远比赎罪那种简单的想法要来得更加更加更加的贪心。
在那些梦境之中,当重伤的自己被翠竹救下之后,一开始时,以她那个蔑视人命的性子,其实是想要对翠竹下杀手的。而她也确确实实地这么做了,却也正是因为她曾对翠竹下过蛊,这才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
翠竹的体质竟和师姐一模一样,都是属于那种千万人中才出一例的类型。
原以为这世上有师姐这么一个如此特殊的存在,就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然而师姐却并不是唯一的。
一直以来,她都对师姐的体质很感兴趣,但师姐擅长的是巫,自己擅长的是蛊,虽然二人的关系不见得多好,但也不至于‘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