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变得沉郁又沙哑，
“你明明知道，在我心里你最重要……惠字商号是为你而建，你若不喜欢，我可以解散它。”
董惠莹轻叹口气，“你错了。”
她摇了摇头。
“你说在你心里我最重要？那么你想想咱们来南陵之后，我又有多重要？你可以为我冲冠一怒，而南陵这里，危机四伏，远的不提，你看客居朱家的八皇女，你再看对我虎视眈眈不知揣了什么心思曾绑架我的萧青和，我很重要么？”
“是我太强大，使你认为我有能力解决任何事，还是你心存侥幸，即便你离开我身边，我也不会出任何问题？”
“虽然我不愿这么说，但是其实我在你心里，已经没有惠字商号重要了。而你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我从前表现出来的形象、力量，乃至于性格，都太过强盛了。但是淑君，当年在平昌郡时，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我吗？”
“不，你不会。”
“我们在一起太久，我们的感情稳定了，人没了忧患意识，也就不知不觉将对方摆在一个次要的位置上。”
“你知道如果按照这种模式继续发展，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终有一日，我会学会自己扛起一起，回归最初的本性，即便遇见困难，即便有了心事，也不会再告诉你们。”
“我们本是一个集体，是不可分割的存在，却会逐渐的渐行渐远，
第1506章 1506：
“而有一些变化，它会发生于无形之间。有朝一日你们会专注于各自的领域，我也有我自己要发展的道路，比如医术，比如制毒，比如制蛊。”
“到了最后，貌合神离，即便仍然具备名义，却也仅仅只剩下一个空壳而已。”
“我怕，我会害怕我们终将变成那种样子。”
淑君眼眶更红了，他霍然起身：“既然你不喜欢，惠字商号也没必要再存在！”
董惠莹沉默看着他，她清凌凌的目光使他本是躁动的情绪冰冷下来。
她微微一笑，“你还是搞错了，我们之间的障碍从不是这个惠字商号，而我与你谈论的问题也并非惠字商号是否应该存在。而是我们的未来，如果我们想要维持这份感情，我们该做出怎样的改变？”
“爱情不是剥夺，你喜欢做生意，我不会剥夺你的喜好。我们谈论的重点应该是你对我的感情，以及，淑君，你，现在我在你心里，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你不要因为头脑发热就武断的回答我，就算你冲动之下做出回答我也不会相信。不过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一件事，我只会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如果有朝一日我们之间没有了爱情，我不会将就，不会守着一份已经死掉的爱情将就着过完剩下的人生。”
说完这些后，她拽了拽被子，背对着淑君躺下了。
淑君整个人都是发懵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昨天看见妻主亲吻四弟，她以为她只是小小生气自己这些日子没有陪她而已，即便心里头有一点慌张，可大概潜意识里认定了，他可以把她哄好的，所以他其实并不是很焦急。
然而今晨这一番谈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他身上，淋浇他全身，使他通体的发寒。
她想要表达的意思，看似直接，实则委婉。她注意到他此前从未注意过的问题，或许……他真的忽略了她……
而若是继续忽略下去，即便他坚信他对她的感情不会有任何改变，可她……也许会心灰意冷，从而离开他。
离开………
淑君忽然惊悚，他深深吸气，却似是一口气吸不到底，憋闷的厉害。
他感觉他快窒息了。
他瞠目望着床上背对自己的女人，他想着她方才说的那些话。
‘是我太强大，使你认为我有能力解决任何事，还是你心存侥幸，即便你离开我身边，我也不会出任何问题？’
‘淑君，现在我在你心里，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如果是当年，当年在平昌郡时，若是遇见相同的情况，他绝对会寸步不离。
是什么使他变了，使这份心情变了？
他确定他还是很爱很爱，却为什么可以对她‘放心’，可以‘放心’的离开她身边？
是因她精通医术，是因她精通毒蛊，她的毒，她的蛊，天下无双，她可以应付很多困难，她自立自强，所以她就认为，其实她不是小女人，他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第1507章 1507：
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淑君整个人都乱了。
他浑浑噩噩……
“小惠……”
他徐徐爬上床，并没有钻进被窝，却将她，连同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一同紧紧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
“……”
“我错了……”
“……”
背对着淑君的董惠莹并未反抗，但眼圈也有点红了。
而在一墙之隔，一身白衣的淑玉伫立在此，他手中攥着一把尚带着些露水的小花儿，这些花全是最近刚开了，时序已经进入春天了。
他将室内二人的谈话全部听入了耳中，他徐徐仰首看向晴朗的天空，明明是阳光明媚，可他心内却似是置身于冰雪寒天。
浩铭亲自扛着一大桶热乎乎的洗澡水，他见二哥伫立在门外，木讷的脸上不禁流露几分疑惑的情绪。
“二哥？”
淑玉身形微微一僵，他徐徐转首看向浩铭。
浩铭因妻主的要求，在家时从不戴人皮面具。
他细细审视这张粗犷，刚毅，性格，男人味十足的脸。他又想起这些日子在南陵，自己时不时地抱着一把古琴外出，他将自己的时间交给那些交情不深的生人，却疏忽了自己家里的爱人。
三弟淑君忙着生意场上的事情，也同是如此，他们以为家里有浩铭在，浩铭武力超群又精通兽语，以为有浩铭陪着妻主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然后……
他细细回想妻主之前的言语。
淑玉徐徐垂下了眼眸。
浩铭心思单纯，是一根筋，他心思很少。
而，至少在这一点上，或许其他的兄弟，都远远比不上浩铭。
其他人，在这岁月中，或多或少都逐渐的变了，这份变化便是连他们自己都尚未察觉。
可妻主察觉到了。
而，唯有浩铭，他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是因为他的心太小，能容下的人太少，能思考的事情太少，还是因为他的世界太狭窄，已经狭窄至只能容下妻主一人的程度？
他是不变的。
淑玉沉郁的吐出一口气。
他确定一件事，如若现在，妻主出了意外，他可以立即追随她死去。
可为何突然感到了距离？
他也有不确定的一件事。
如若没有妻主今日这番警钟。经年之后，如若妻主不在了，他是否还会不改初心？
愿意付出是因为爱，而若是这份爱消散了，没了，又何必再付出？也就没有必要付出了，更加不会去追随……
是他心性凉薄，还是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本就禁不起时间岁月的考验？
董惠莹洗了澡，在床上赖到了下午。
想起自己昨天制作出来的新毒，又想起暗卫大长老和黄芪等人，她这才打着哈欠困倦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暗室之中，罐子里的毒液已经精致完毕，下方有一层深褐色的沉淀物，她取了一些小瓶子分装毒液，然后揣着这些个小瓶子，慢悠悠地朝西厢走去。
浩铭像只忠实的大狗，亦步亦趋地跟在董惠莹身边。
二人身后，远远地坠着一白一红两个人。
第1508章 1508：
到了西厢之后，在进门提审大统领和黄芪之前，董惠莹微微顿了顿足。
她侧首看向浩铭，带着几分认真问：“整天待在我身边，不无聊吗？”
浩铭脑子像卡壳了一下，像是不明白妻主怎么会问这种古里古怪的问题。
但他还是诚恳老实地回答。“不无聊。”
“为什么呢？”
董惠莹愣了下，要知道其他的那些男人，可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她有时候也会思考，是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太无趣了，以至于她身边的男人和她之间，在日常相处的过程中太过平淡。
有时候会感觉心里空虚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