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岑笑了笑,接过后给了服务生,随口道跟他一样。
因为对对方都不了解,两人都没开始说正事,随意地聊着天。
陈慷霖弯了弯嘴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毫不避讳地问道:“你是馨馨男朋友吗”
邱岑被他问得一愣,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陈慷霖看起来有点失落,“原来你不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啊。”
邱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陈慷霖:“那你见过她男朋友吗是不是挺老实的要不谁能忍得了她的大小姐脾气。”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十分沉稳的青年还有这么八卦的心思,邱岑有点大跌眼镜,但当着人家表哥的面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只是笑了笑回答道:“这我倒还没见过,连知道你是心理学专业的学霸,还是偶然碰到她,她才告诉我的。”
“学霸称不上,”陈慷霖谦虚一笑,“就算还凑合吧,能解决一些小问题而已。”
“嗯,看起来深藏不漏。”邱岑说。
两人眼神一对,仿佛一瞬间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思,脾气性格完全对胃口,便笑了起来。
两人年龄相差本来就不大,又聊得顺利,这一下就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氛围也变好了。
良久,陈慷霖正了正色,专注地盯着邱岑的眼睛,语气听来却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很好”的样子说道:“你看起来很好,不像生病的样子,那么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别人了?跟我说说吧。”
“…”
邱岑眼神暗了暗,也不自主地被他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吸引,牢牢地看过去。
良久,他才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
放在桌上的两杯咖啡不知不觉见了底,又被拿去续杯,来来回回不知又被灌下去多少。
玻璃窗外依旧寒风萧瑟,枯枝残破地挂在枝头或是掉在地上被行人和车辆撵过,但对于暖和的咖啡厅里的两人来说,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邱岑不知第多少次放下杯子时,单方面的诉说也到了尽头。
他静静地看向窗外,目光没有落点的飘移,说道:“事情就是这样了。”
“嗯……”陈慷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想了想才道:“你和你朋友关系一定很好。”
邱岑收回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别这么看我,你说了那么多细节,肯定在你朋友发病时一直陪在他身边,而且…”陈慷霖凑近了他,轻声说道:“你的眼神骗不了我。”
邱岑一愣,不语。
他其实想问问,他的表现真的这么明显吗完全写在了脸上
不过显然,他不会问出来。
陈慷霖没有注意他的变化,只是微微蹙着眉,斟酌道:“因为我并没有见到你朋友本人,所以只能从你的描述里猜想,他可能患有狂躁症,以及轻微的…抑郁症。”
“…这两个心理问题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吗”
由于做足了心理准备,邱岑并没感到有多么难以接受,反而问出了自己不理解的问题。
“嗯,理论上是可以的,”陈慷霖点点头,“一个人可以同时患上多种不同的心理疾病,这很常见。”
“至于你朋友的病或者说叫做狂躁抑郁症,简称躁郁症。一般是由于生活压力太大或是滥用药物、家庭环境、亲属的遗传等很多原因造成的,病人发病时会极度无助,对生活和工作丧失兴趣,并伴有身体上高温、呼吸紊乱或是视觉上出现幻觉…”
陈慷霖看到他每说一句邱岑的脸便白一分,也就明白自己说的多半与他那个朋友的症状相似,便赶紧改了口安慰道:“不过你朋友很年轻,听你说的似乎病情不算很严重,你也不要过于担心,病人和家属一起努力,还是可以治好的。”
第六十一章 何&涧
一起【心】
何维坐在回香潭市出租车上,盯着邱岑刚刚更新的朋友圈,眼神暗了下来。
照片上面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一个是邱岑,一个是被打了马赛克的林涧。
没有怎么看出来的,他就知道那是林涧。
他一直偷偷摸摸喜欢着的不久前一冲动就告了白的人。
他现在高二,马上就要升高三了。
他已经能预见了,等未来这一年过去,他高考完,没过多久该填志愿了,他的成绩理所当然轻轻松松地过了一本,家人和大院里的大人们都高兴极了,父母眉开眼笑,外人敦促自己的孩子向他学习,也考个令人羡慕的成绩。
毕竟在人们眼中,好成绩约等于未来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吊车尾的分数直等于一事无成的未来。
他的父母对他的未来早有规划,由于他们都从事官口,就希望他也能报考军校,就算不学习热门的航空或军事指挥,只要是军校的专业,加上后期个人努力,他们就能在很多方面帮助他平步青云,让他有更高质量的生活和不菲的薪资。
——可他不愿意。
在他看来,如果报考了军校,凭着父母和叔叔们的权利,以及林正钦的影响,他就一定会被录取,并且得到优厚的待遇。
但与此同时,等待他的将是常年的军事化管理和远离人群的生活。
但如果是这样,他当然不怕。
他怕的是见不到他。
林涧离开香潭市去镶大读书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极限了。
要他离开他一辈子被职业束缚不得归家,见不到他,不了解他每一阶段的情况,他不同意。
林涧那从来不能安安分分的性子,导致他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哪怕他一个掉以轻心,林涧便会弄出很多让他措手不及的状况。
当初知道他考了镶大时,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接受。
林涧是个有主意的,不愿意一直被困在大院里,他的翅膀硬了,想飞到别出去。
当他笑眯眯地拿着录取通知书给他看时,他拿着那张薄纸,不知是费了多大劲才没将那张纸撕碎,将林涧狠狠按在墙上亲吻。
但他那次选择妥协。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他了。
林涧成年后与林正钦的关系越来越差,父子俩因为很小的事就能吵起来,那两道声音从来不向对方妥协,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站在门外都能听得清楚。
于是林涧很少回家,即使是过节也待在学校。他的整个大一,何维都不曾参与。
他不会跟他说大学里面的新鲜事,不会想到大院里还有个他在盼着他回来。
于是何维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谈恋爱。
因此这回,他不允许他掌控不了的事再度发生。
可他无法左右父母的想法,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的他,无法阻止父母为他填报好志愿、规划未来。只能用沉默来抗拒这个决定,并且拒绝上不久后的高三。
别人都以为他是到了叛逆期,喜欢跟父母对着干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无非是有了喜欢的人。
但他的反抗最终换来的是老师们的失望、父母的恨铁不成钢,以及周围人怪异的目光。
他不得不背着书包,沉默地走进高三的教学楼,强迫自己压住对林涧的感情,心无旁骛地学习——看书——学习。
结果开学没多久后的一天,他在一个深夜里完成作业,捧着笔记本复习时,就莫名其妙地走了神。
后来发生的事再难控制,他买了最早一班车票,从学校里翻墙而出——他从来没这么干过,仅戴着手机和钱包,连夜去了镶樟市。
再次从车站出来时,站在门口,对着人来人往的陌生的大街时,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想法袭上心头,他迷茫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疯了吗。
何维呆立在门口的月台上,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疲惫、饥饿、困意,如潮水般席卷了他。
多亏他常年来的生活经验和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跟着手机地图去了镶大附近,用钱包里的身份证找了家宾馆,埋头睡了一宿。
待他再次醒来时,手机上有无数条新消息提醒和未接电话。
他看了看,有老师的同学的父母的,以及林涧的。
内容无非是问他在哪儿和快点回电话。
他窝在被子里,并不看那些消息,而是单独点开了林涧的信息。
最早一条是早晨七点多,内容是——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