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剑气!
这世上能有几高人能运剑气啊!
肖抑稳稳落于马上,并不恋战,而是专注往前突围,云敖士兵千臂来防,却也防不住,被他硬杀出一条血路。
瑶宋将士见着,除了惊讶肖抑官职不高,却有如此大能耐,更是士气大振,无人再有惧意。跟随肖抑身后冲杀,皆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神勇。
有人分担,肖抑轻松不少,但仍不敢懈怠,只有一把剑,还是不够。眼前又涌上来四名云敖骑兵,肖抑处在中间,以一斗四,他出招并不讲究手法雅致,只求快、准,极快还准,便是强者。身倾剑横,走马划过,四敌来不及反应,只听得若霹雳般四声。
待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疼,便上下两截分离。
四具半身落至马下,才开始渗血。
肖抑喘气,感觉手上只有一只剑,还是不够。见方才的敌人落地,手上握着的一把刀,瞧着就好,是削铁如泥那种,便飞马要去捡。哪晓得一个同伴突然斜突过来,看意图是要去前头杀敌。
肖抑便道:“把那把刀捡起来,扔给我!”
瑶宋士兵依命,弯腰拾起宝刀,丢给肖抑。
肖抑接了,左手持刀,右手执剑,瞬间如虎添翼,愈发杀得得心应手。冰天雪地里利剑是冻的,宝刀也是冻的,身上背着张铁弓,同样冷冰冰。
但手却是温热的,胸腔内的血一直滚烫,熊熊燃烧。敌人的血,溅到脸上,也是热的——当然分不清楚,是血烫还是脸烫,
反正四面八方,殷红一片。冯安安以前教他读书,讲到“流血漂橹”,他想象不到,冯安安便给他幻出血流成河,盾牌连接成片漂浮在血河上。
今日,见着真的了。
残酷事实下,肖抑亦认清自己——他其实是嗜血的,杀得越多,狂性愈大。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目标不是杀人,不是拖泥带水,而是突出重围。
肖抑左右挥砍,往前突进。永远冲锋在最前面,一人杀入敌阵,单枪匹马,似开山劈海,完全靠刀剑开辟的血路。
中途,他的战马屡次被云敖刀。斧手砍断马腿,翻下马背。无妨,肖抑双足立于地上,与敌肉搏,踩踏着被他砍下的脑袋,踏上敌人的战马,继续向前。
到最后,成功突出重围时,不仅战袍全部被血染红,甚至连质地坚硬银盔银甲,都被浸透变成烟红色。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跑出来数里后,肖抑命人清点人数,还剩五百零一人。
时已黄昏,天很快黑了,众将士纷纷发表意见,有人认为,应该接着黑夜躲藏。也有人认为,该趁黑绕回南方去。
议论纷纷,肖抑却始终沉默不语。直到有士兵道:“将军,您也说说话!”
“是啊,主将,您什么想法?”
黑暗中仍在前行,听得肖抑坐马极轻的哒哒声,他开口道:“我的想法有三分危险,说出来只怕你们怕了。”
众士兵纷纷道,万人敌阵都杀出来了,还有何惧?
肖抑便道:“趁夜渡河,你们可愿跟随?”
大伙楞了:渡河?渡哪里去?
肖抑轻轻一笑,显然只有北面大河,渡过去,进入云敖领地。
主将疯了吧?大伙心想。
肖抑却道:“我们现在就五百骑兵,就这么逃跑,云敖人肯定会来追击,到时候一射一围,最好的状况下也会损伤不少。与其以躲藏来思考路线,不如北上以守为攻,云敖人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去突袭。”
众人听得将信将疑,但方才出生入死一场,早将性命交到肖抑手上,便全数答应。
肖抑便带领众士兵,来到长河南岸。
虽是数九寒天,但大河并未结冰,两国不造浮桥,若要渡河,只能船只摆渡。
便有士兵疑道:“主将,这马能搭船上去吗?”
肖抑道:“我并未想过要带马过河。重的装备,也要一并弃掉。”
众士兵惊讶:“难不成弃吗?”
肖抑点点头。
便有人问,若无马匹,到了云敖地境,处处步行,岂不艰难?
肖抑却道:“到后我自有安排。”又嘱咐道,“待会渡河,速度要全力以赴地快,决不可拖拉!”
“喏。”众人仍是将信将疑却又听令的态度,一行五百人,全部弃下战马,分十来波渡过大河。
河上行舟,黑漆漆不见五指,只听得水声,肖抑嘱咐道:“待会上了岸,跟紧在我身后,脚步一定要轻,尽量无声。”
众士兵纷纷点头,抵达北岸,跟在肖抑身后,不问不言,蹑脚无声。
因着众人速度迅捷,天刚过子,仍是黢黑。肖抑之前熟背布防,连带着对岸敌营的位置都一并记住了,此刻第一回潜入,竟似常走熟路。
此营名唤“扎沙”,在云敖语里是“重要”的意思。多年来一直是云敖重营,直面青淮,一线抗敌。往常营地里的云敖士兵,没有两万,也有一万。
可眼前不同往日,乌云领兵,号称二十万,这二十万军从哪里来,自要各处调集。扎沙的兵因此被调走大半,剩下小半,又因王沐投降,南渡青淮。如今营地里只两千来兵,负责看守大量储备物资和粮草。
肖抑潜入,正是大好时机。
肖抑领人入扎沙,先去的马厩,清一色停着上千骏马。肖抑命五百人各挑一匹,剩下劣点的都在后头拖了火绳,统一用刀扎伤马背,而后放了。
这一放马嘶马跑,瞬间起了动静。云敖士兵举着火把来看,不免被掀倒,火把掉到地上,点着火绳,漫营烧起来。
肖抑五百人众,就在这时冲入营区寝地,望敌便砍,不留活口。
肖抑在马上招呼兄弟:“你们去搜搜,有需要的全都带走!带不走的全烧了!”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主将渡河之前会放弃一切,全来是打着来了北面,就地取材的心思。
肖抑却比众人还多一层心思,取食于地,不仅可以缓解他们的短缺困境,还能实打实的打击敌军——要知道,把扎沙烧了,乌云大军二十万,将失却一半粮食军需供应。
想到这,肖抑不禁夹紧马腿,高声叮嘱:“仔细检查,处处都要点着,不可一漏一处!”
云敖士兵们听不懂,只晓得这个汉人喊了之后,瑶宋兵们愈发凶了。
擒贼擒王,云敖士兵纷纷来捉肖抑。肖抑左刀右剑,只靠两腿夹住马腿,左右回旋,于火光闪烁中厮杀,酣畅淋漓,不一会儿就杀了数百人。
剩的云敖士兵们纷纷后退,肖抑却还不放过,追击过来,云敖士兵们心想:都说兔子急了会红眼,南人一贯弱如好欺负的兔子。可眼前这只兔子,却不好欺负,而且明明急迫狠厉,眼睛却没有红,依旧明亮如湖如星。
可漂亮的星辰,杀起人来却干净利落,好生可怖。
肖抑这回杀敌时,其实默默估计了下,他半个时辰了,杀了五百人。这营地里有两千人,他要再杀一个半时辰,才能结束战斗。
不行,一半时辰天就亮了。
于是加速手上动作,没有毫无懈怠地继续屠戮。血袍二次再染,呈现深浅两种红色。刀剑都砍烂了,翻了刃,丢了,再捡一把,继续再砍。
肖抑头顶苍穹,脚踏大地,胸脯起伏,一下一下呼气吸气。心想眼前的千军万马又如何,在他眼前不堪一击!
他不由得放声大笑!
云敖士兵斡旋躲避,渐渐怕了,心想:这瑶宋男人是铁打的吗?
这是个疯子、怪胎!
杀得扎沙营地里全是七零八落的残肢,尘烬萧萧,沙草皆泛着腥味。肖抑才渐渐冷静下来,问道:“现在甚么时候了?”
有个瑶宋士兵刚从漏刻那边杀过来,顺道瞟过一眼,便道:“刚过丑时一刻。”
肖抑点头,举起右手长剑,在月光下凛凛为号:“集合——”
剩下的瑶宋士兵迅速团结在肖抑周围。
“点兵!”肖抑喘气道。
“一、二、三、四……”
点了一遭下来,还是四百四十七人。
这趟袭营,差不多以一赚四。
肖抑道:“继续下一步行动!”
还有行动?众人惊了,杀了两回,南北折腾,已是疲惫,还以为要休息甚至庆功什么的,肖抑竟然说继续下一步动作?!
但两回胜利,众人心中已对肖抑坚信不疑,他若命令,便随他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