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安安和肖抑藏在林中。
已经过了许久了。
能听见屋内传来的刀剑声,一直持续不断,却什么也看不见。
冯安安是个按耐不住的人,终下决心,告知肖抑:“我进去瞧瞧顾江天。”到底什么情况?他是输是赢?
肖抑哪能让她一个人冒险,自然随她一起去。
两人闯进屋内时,见着顾江天受伤倒地,地上还有四具女子尸体,另外两位正女幻师,正打算从后窗逃跑。
顾江天见冯肖二人进来,高声道:“不要管我,快追!”这是他断臂后
第一回捉捕幻师,还似从来那般自估的能力,结果单臂力不从心,被敌人伤了。
冯安安闻言,让肖抑留下来照顾顾江天,她自己二话不说追着两位女幻师破窗。
肖抑不假思索,追着冯安安出去。
顾江天瘫在地上,被冷落了,他脸上却挂起欣慰的笑。
捕尽幻师,才是头等大事。
冯安安追出去后,肖抑很快赶上来,两人合力,堵住两名女幻师。
冯安安想要抓活的,然而肖抑的剑太快了,她还来不及说,他的剑锋迅雷不及掩耳一划,就杀了一名女幻师。
冯安安赶紧大喊:“留个活口!”好审问啊!
肖抑闻声,旋转过招,只三两回就反剪制服了最后那名女幻师。
那女幻师用哭腔喊道:“大师姐,救我!”喊了半天,又喊,“大师姐,饶命!”
冯安安先确认了不是幻术,才仔细打量,发现眼前的女幻师,正是按摩时惹恼虿翁,要被蒸螃蟹,被冯安安救下的那位。
放她们下山了,兜兜转转,狭路再逢。
冯安安用下巴指一指地上的尸体,审讯小师妹:“她们都是无名山的?”虿翁广收门徒,不是每一位师妹冯安安都认识。
小师妹哭着摇头。
“那她们是哪儿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小师妹的头摇得似拨浪鼓,始终紧闭双唇,最后连眼睛也闭上,因为太过用力眼皮微微颤动。眼泪落下来,鼻涕也哭下来。
冯安安与肖抑对视一眼,这位小师妹明显是不敢说,害怕说。
冯安安便道:“那你快跑吧!”肖抑旋即放开女幻师。
女幻师跌跌撞撞跑出去七八步,突然止住,回转身,扑通跪在地上,朝冯安安磕了个响头,而后重新再跑。
冯安安和肖抑伫立原地,目送女幻师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而后,肖抑道:“你明知她跑回去,也是死。”何必放她?
冯安安叹道:“我救过一回的人,便不可以让她死在我手里。”她转身,“回去吧!”
肖抑点头。
冯安安走到临近茅屋时,就不管肖抑了。
她飞奔入屋,顾江天仍旧躺在地上。冯安安扑过去,坐在他旁边,一开口,眼泪就落下来:“徒儿无能,让贼人跑了!师父、师父……罚我!”
这一哭梨花带泪,顾江天十分局促,头左偏右瞥,终柔声道:“不怪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精细的绢帕,递给冯安安擦泪。
冯安安“哭”得更伤心了。
帕子美人没收,顾江天犹豫了下,持着绢帕,轻轻沾去冯安安眼角的泪水。
“顾公子看来是受了重伤?”肖抑此时也蹲下来,检查顾江天伤处。发现他伤在一双腿上,右臂是好的。
顾江天将帕子丢在冯安安身上,回头与肖抑搭话:“是,怕是走不得路。”
“附近治兵刃腿伤,最好的还是我们青淮军营。这样,我驮公子出林,再叫一辆车,公子随我们回营疗伤,可好?”
顾江天不想再见阮放,怕受嘲笑,但更不想失去左臂后再失去双腿,只能应好。又道:“回去之前,容我先检查下尸体。”这些幻师来自何方?受何人指使?一切皆无头绪。有幻师逃回去,说明她们还有老巢,还有其他幻师。
顾江天隐隐感到,这是一桩大案。
有一具尸体躺在距离顾江天不足两步处,他借助单臂和躯体的力量挪过去,俯视查看,冯安安正打算跟过去,却被肖抑拉住。
他冷冷瞧着她,佳人泪干了,一只红艳露凝香。
冯安安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仰着脸,紧张问他:“怎么了?”
肖抑其实是想趁顾江天仔细检查的功夫,告诉冯安安,以后离顾江天远一点。但他又不敢说,一怕美人动怒,二怂自己没资格,话到嘴边,改口成:“你好点儿了吧?”
冯安安原以为肖抑知道她是假哭,这会一听,大师兄不会呆呆的,以为她真哭了吧?!冯安安便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又背对着顾江天做口型:骗他。
肖抑眼里,只见得她的红唇张张闭闭,娇艳欲滴。
是夜,肖抑回去记手札:
但凡瞧见阿鸾同别的男子稍微亲密点,我就难受绞心。
我真是个大醋坛子。
……
“小徒弟,快过来!”顾江天突然喊道。
冯安安跑过去。见顾江天不顾血污,从女尸上翻出一块令牌,正面刻着梅花枝,背面是一大块凹陷,血浸透进凹陷里,时间久了,已成绛红色。
他说:“你看这个?”
冯安安觉得自己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枚令牌,她不认得。
顾江天没喊肖抑,但肖抑同样走过来,认真研究,他也不认得。
顾江天告诉两人:“这是宫里的梅花令,宫女才有的。”他说着,命令冯安安,“你去搜搜,看其他人身上有没有?”
冯安安麻利去搜,结果在屋内尸体上全翻出来,一模一样四块令牌。
她们全都有。
这批幻师全都来自宫里?
冯安安望着顾江天。
顾江天突然激动:“快,快带我回去养伤!”他朝肖抑吼道。
养好了,他要回一趟瑶城!
……
三人回到青淮军营时,刚好是七日之后。
在这七日里,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云敖的使节非正式地参观了青淮军。
“原先说是乌云大王来呢!”易夫人给三人讲经过,笑着说。
冯安安眸色一黯,肖抑亦嘴角一抿。
“结果来的是个叫摩雒的,云敖名字,总是念不清楚。”邓稚吾接话道。
易夫人立马纠正:“他不是叫摩雒,他是姓摩雒,名好长一串,咱们几个,没一个能念清楚!”
夫妻俩原本是给顾肖冯三人介绍,说到这里,却对视着笑起来。
邓稚吾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笺,递给顾江天看:“我夫妻俩接待摩雒逛了东面军营,他一面逛一面做笔记,用的就是这种白笺。我浑家无意插了句,说大人随身还带笺的啊?摩雒说这笺极贵,在云敖,就这么大一张,单张价值一金……喏,顾公子能瞧出来这价值么?!”邓稚吾和妻子都瞧不出来,不就一张纸么!无金无银,甚至连绢都不是。
顾江天专研幻术和学术,笔墨纸砚上,不似京师那些玩性公子讲究得多。他捻白笺在手,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滑,处富贵多了,本能地能感受到这是一张好纸。
但好在哪,他讲不出名堂。
若是王照在,应该能头头是道,他喜欢研究这些。
在场剩下的人里,肖抑更是不明白了,一张纸,跟脸差不多大,就要一金?
他完全不懂这些。
可冯安安却是全部知道的。
这笺在云敖又被称作“乌云笺”,是乌云发明的。白笺似雪,对光一照熠熠生辉犹如皎月。白笺对折可开,打开时香气扑鼻,风中夹花。一张白笺,无言却道尽风花雪月。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么么哒!
第40章
*
顾江天要养腿伤,所以在青淮营住了下来。
他的行踪早就暴露,太师听说宝贝儿子又伤了,心急如焚,各类宝贵药材源源不断送入军中。
师父在青淮营小住,冯安安自然也得小住。
大伙瞧她是女人,给她单独拨了一顶帐子,还说“担待担待,拨不了随从侍卫,怕有轻薄姑娘”。
其实谈不上轻薄,她比谁闹得都欢呢!
同易夫人拼酒,输了,磊落大笑,而后干下心服口服又一杯;同辛阳赛马,赢了,刮这小家伙的鼻子三下,把小家伙的脸都涨红了;同王沐由陌生到相识,他同样是走下坡路的世家子,光鲜表面后是妻离子散,病痛折磨,令她几番感慨;同邓稚吾下棋,但凡形势不对便耍赖悔棋,按邓稚吾的话说,“就差满地打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