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起来了,昨天她打完这段字的时候祝凯旋刚好洗完澡出来准备上床,虽然他们目前还不是可以看对方手机的关系,祝凯旋应该是不会凑近过来看她在干嘛的,不过保险起见,云雾来还是把手机给锁屏了,想着一会再跟小安说也不急,结果后来就把这茬给忘了。
云雾来偷偷观察祝凯旋的脸色,发现他眉宇之间一派平静,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或者失望的神色,虽然他的行为处处都透露着他心情不是很好,但云雾来还是自欺欺人地去拽被子,小声说:“行李还没收拾呢,怕是赶不上了,就不去了吧。”
“怎么会赶不上?”祝凯旋打量着她的房间,友情建议说,“你貌似没有太多要收拾的东西,应该来得及,收拾好我送你去机场。”
“……”云雾来沉默一会,终于认命接受他较了真的事实,目前这个状态,睡是别想睡了,她揪着床单,干笑着问道,“祝凯旋,你生气了吗?”
祝凯旋不假思索:“没有啊。”
他语气温和:“确实还赶得上,你快点起床吧。”
云雾来自知理亏,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也就剩下耍赖一招,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趴回去了,枕头压在后脑勺上面,从祝凯旋的角度看,她就像只遇到危险就只知道把头埋进沙子的笨鸵鸟。
她的声音压在枕头下面闷闷的:“我回去巴黎暂时也没什么事。”
祝凯旋不为所动:“既然没什么事,你为什么订机票回去?”
“……”云雾来词穷了,过了一会,她飞速转动的脑袋终于找到不走的理由了,“我今天大姨妈第三天,长途飞机很不方便的。”
说完,她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云雾来,你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借口小天才。
这临危不乱的反应能力简直没谁了。
祝凯旋不说话了。
云雾来捂住肚子,加重苦肉计的筹码:“而且我肚子也有点痛。”
祝凯旋依然没有说话。
云雾来看不到他的反应,没法从他的微表情揣测他的情绪,她不禁怀疑起来,难道苦肉计不管用了?
正忐忑着,一床被子飞了过来,劈头盖脑把她罩了起来。
脚露在外面,她踢踹着被子,要把脚也藏进去。
一只手把她的杯子拽下来些,盖住她的脚。
总算是蒙混过关了,她在被子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祝凯旋没有上床来,他去浴室洗漱了。
云雾来隔着被子听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流声,她探出被子望出去,看到他头一回自觉打开了隐私装置。
得,看来是真生气了,还气得不轻。
否认生气不是女人的专利,只要男人愿意,他们可以比女人装得更像回事。
云雾来努力回想自己曾经是怎么哄祝凯旋开心的,她很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本来他也很少对她生气,导致她在哄人这方面的经验并不丰富。
为数不多的几次,她随便撒个娇,或者亲亲抱抱就能解决。
实在过分的情况下,她把自己的衣服脱掉就万事大吉了,接下去的事情压根都不用她操心。
可问题是她现在不是能用这些招数的身份,互相试探的阶段,打死她都不可能对他这么主动。
祝凯旋洗漱共花了约莫十分钟,这十分钟云雾来一直在展开激烈的头脑风暴,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哄她那便宜老公。
他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
但是,这个话题中断这么久了,再捡起来会不会很生硬,很怪异?
她应该用什么语气、什么措辞说出来?
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又应该怎么摆才自在?
祝凯旋穿着浴袍出来,走到衣柜前拿了准备换衣服。
浴袍脱到一半,他从镜子里发现云雾来正盯着他看,大有要旁观他换衣服的架势。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遇的第一时间,云雾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开了。
饶是如此,脱和穿的动作全印在她余光里,灼伤眼尾那一点红,等他穿好了衬衫和西裤,她才大大方方地重新看过去,结果又跟他对视上了。
云雾来把腮边的头发拢到耳后,说了开场白:“你今天这么早要去上班了?”
“嗯。”祝凯旋不咸不淡地应了,弓下腰,单腿站立穿袜子,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就穿戴整齐了。
眼见他已经开始扣西装外套的扣子,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云雾来眼一闭心一横,也不管自己的话题会不会很突兀了,把刚才那个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办法说出来了:“待在锦城很无聊,所以我才想走的。”
祝凯旋扣纽扣的手一顿。
有戏。
云雾来趁胜追击:“阿随很忙,不可能每天陪我,云霜也忙着照看我干妈,虽然你妈妈对我很好,但是我们还是有代沟的,我总不能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吧。”
她离开这座城市太久了,人和人许久不见都难免有些生分,人和地也是如此,分开久了,彼此之间会有隔阂,每一方水土都透着陌生的气息。
她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融入这里。
原本只是想作为借口为自己买机票的事情开脱,但说着说着,她没了演戏的成分,她低头剥着自己的指甲,嗓音也低下去:“还有你也挺忙的。”
云雾来抬眸看他,重复:“我真的很无聊。”
*
帷风集团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整。
到了九点五十五分,祝凯旋的办公桌前还是空的。
虽说祝凯旋身份特殊,上下班时间很自由,平时迟到早退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今天十点钟他有一场比较重要的小型会议要开,参会人员已经全部都在他办公室内部的会议室里集合了。
祖婉看了下时间,打算打个电话催上司一下,她已经做好思想准备,等十点整会议开始,她大概是需要帮他拖延一下时间。
她一边拨通电话,一边确定话术。
“叮。”与此同时,总裁梯提示到达音,祖婉寻声望去,看到电梯门开,祝凯旋从里面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朝她扬了扬正在震动的手机。
“祝总。”祖婉挂断电话,向他打招呼。
祝凯旋背后跟出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来,她穿了一身复古的菱格大衣,大衣下是光裸的小腿和漂亮的高跟鞋,头顶戴了顶大衣同色系的大礼帽,一头浓密的长发垂至半腰,她半低着头,上半张脸被帽檐遮挡,只能透过帽檐垂下来的网格状面纱,看到她尖巧的鼻尖和嫣红的嘴唇。
从头到脚都是大写的精致,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隆重的宴会。
尽管祖婉只见过自家夫人寥寥数面,但能成为帷风集团继承人助理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有两把刷子,就算凭着那模糊的下半张脸,她也一眼把云雾来给认了出来,毕恭毕敬地问好:“夫人。”
云雾来颔首,冲祖婉笑了一下。
“里面人都到了吗?”祝凯旋问。
祖婉:“是的祝总,全都到齐了。”
“嗯。”祝凯旋脚步不停,他偏了偏头,示意祖婉,“她在家无聊,我把她带来了,一会我开会你不用进去了,陪她吧。”
祝凯旋目前有三个助理,祖婉是能力最强的那一个,他把最得力的留着照料云雾来。
云雾来蹙眉,当即否决了:“用不着。”
她忍不住反思起来,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点,导致他就连开个会的时间都怕她无聊,要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啼笑皆非的同时,不可否认,有点感动。
祝凯旋没有收回成命,祖婉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异议:“是,祝总。”
自家夫人头一回来公司视察,事情确实非同小可,需要认真对待。
办公室外的等候厅里,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趴在茶几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正在几张白纸上涂涂画画,看到祝凯旋,她展开了笑脸,甜甜地叫道:“祝叔叔。”
祝凯旋冲她笑着点点头。“李缇又带孩子过来了?”他问祖婉。
祖婉说:“是的,说是生病了没去上学,家里实在没人照料,只好带过来了。”
李缇是公司宣传部门的人,还很年轻,但工作能力很强,职位已经不低,早两年前和丈夫离了婚,孩子归她,单亲妈妈兼顾事业与孩子,各种辛苦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