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便落满了南山(29)

敲门,覃一沣穿得单薄。已经晚冬,雪也下着,这个天气容易着凉。

孟珒修蹙眉,瞧屋里没一件外套,他低声说:“怎么不多穿点儿?这个天气伤人,也想成病号子?”

话说得很严厉。

覃一沣点亮桌面上的小灯,微微一怔,笑着说:“屋里暖和。”

孟珒修打眼瞧着,书房的窗户开着:“风都灌进来了,还暖和。”

覃一沣坐下,额间的头发湿着,刚洗漱了番,问他:“人接回来了?”

“接回来了。”他又想着晋诚的话,“下午有人去闹事了。”

“哦?”手里的笔停下,覃一沣抬头,等着孟珒修往下说。

孟珒修把晋诚的原话重复一遍,自己的思索也想了出来,最后发问:“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覃一沣闭眼想着,脑子里的一根弦牵制着神经,最后噼啪作响,理顺了。

“明日我叫人去查查。”

他的语气轻松了些,惹得孟珒修不满:“若明日还有人去闹事呢?”

覃一沣抬眼,见他性急:“我这就叫人。”

刘放站在门外台阶上,听完覃一沣的吩咐,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他瞧见孟珒修,称呼一声:“少爷。”

孟珒修从屋里出来,这会儿又飘起了雪,很小,刘放的发丝里藏了几粒。他把门边立的竹伞递给刘放,靠近说:“不要叫晋老板知晓。”

刘放抬眼,见覃一沣眼里肯定着,应了一声便转身。

苑口的积雪被扫干净,积着一摊浅水,他跨过去,又回身,见两人望着空中的雪粒子,这才离开。

第九章 他站在原地没动,像在等着她

1.

饭用了一半,孟曼新出奇地现了身,挨着孟珒修坐着。

覃一沣往她碗里夹肉,说:“晋老板这些日子常来,都是女儿家,说说话,免得心里闷。”

闷头吃饭的晋秋听声抬头,见覃一沣没瞧她,拿着筷子在碗里翻了两下便放下了。

她跟孟曼新对着,眼神怎么着都能落在孟曼新身上,瞧着消瘦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原因,面色苍白。

她隐隐觉得可怜,顺着说:“平日里我无事,你要是缺个说话的伴儿,我便来。”

孟曼新微微点头。

覃一沣跟孟珒修轮流往孟曼新碗里夹菜,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她吃得很少,孟珒修叫人盛了碗清粥来,算是见了底。

晋诚瞧孟曼新被这两人伺候着,心里有些不乐意,瞅着面前的菜全往晋秋碗里添。

他桌下的大腿挨了掐,晋秋凑过来:“你要撑死我?”

晋诚觉得她不识趣:“不是看你中午没用饭吗?这会儿不多吃点儿,晚上还得给你做宵夜。”

声音倒不大,只是屋里就这几个人,全给听见了。

覃一沣唤来下人,吩咐再做几个菜。

“不用了,这些吃着就够。”晋秋叫住下人。

“那就拿饭盒装着,留着宵夜吃。”覃一沣坚持着。

拗不过,晋秋老实地吃饭,吃一筷子,往晋诚碗里送一筷子,嘴里念叨着:“我晚上还有呢,得留些肚子。”

孟珒修闷头吃饭,谁的话也没接,就是觉得手有些抖,抬起头时余光自然瞥到覃一沣。孟珒修就看了这一眼,还被覃一沣抓住了,回看着他。

他咳嗽一声,听着像呛着了,一碗汤被推到面前,耳边响起覃一沣的声音:“慢点儿吃。”

这下他的脸也红了,埋着头不敢抬,心里却把覃一沣狠狠骂了一通。

往日里用过晚饭后晋秋便离开,也许是今日见着了孟曼新,想着不急着走,便留着说说话。

经历过了如此大事,孟曼新性子变了不少,以前特骄傲的一人,现在说起话来常常是庸人自扰的语气,说不了两句,眼里便开始泛光,也知道羞耻,最后都给憋了回去。

晋诚闲着无聊,听女儿家说话没什么兴致,自己跑后花园去了,说景致好,瞧不腻。

厅里孟曼新挨着孟珒修坐着,晋秋在对面,桌上有糕点,她嘴里闲不住,捏了一块慢慢咬着。

聊的是学堂里的事,晋秋插不进去话,就安静听着。门外突然传来声响,是覃一沣带着下人抱了个大一些的暖炉进来,下人往里添了几枚炭便退下。

覃一沣在晋秋身旁坐着。

一块糕点吃完,她手里空空的,伸手又去抓,没抓着。

覃一沣把碟子往她这边推,两人手指碰着,晋秋缩回手,没去看,连糕点也不拿了。

他们不再聊学堂里的事,话题换成了新年该置办的年货。往年这些东西都是覃一沣办的,孟曼新给他做下手。说是如此,其实她也只是跟着去瞧了一眼,什么忙也帮不上。

即便如此,让覃一沣一个人去,孟曼新说什么也不答应。

孟珒修平时在学堂里忙,抽不出空,趁此机会说:“那今年你也跟着去?”

其实是想让孟曼新透透气。

可是听着声的人浑身就犯了抖,心里逃不过这魔障,挣扎了几番,最后抿嘴摇了摇头,眼睛见了红。

覃一沣瞧着一直没搭话的晋秋,提议着:“晋老板愿意同我一道?”

晋秋一惊:“我?不去不去。”

“缺月坞里就你跟晋诚,也冷清,新年便在孟家过,人多热闹些。”

孟珒修想着不错,也附和:“对的,人多热闹。”

孟曼新似得了根稻草,也跟着瞧晋秋,眼里水汪汪的,叫人不好意思拒绝。

“那什么日子去?”晋秋心里算着,今日是腊月二十三,离新年没几天了。

覃一沣敲定:“明日吧。”

腊月二十四,迎春日,是个置办新货的好日子。

刘放是在深夜里披雪进的西苑,竹伞还立在屋外门边,他叩了两下门,自己进去的。

屋里没点灯,他在夜色里等着,不多时屏风里侧亮了光,覃一沣走了出来。

“是走暗线的人?”他先问。

刘放微怔,才明白覃一沣早就知晓了,傍晚时候唤他来不过是让孟珒修安心。

“是。”

“刘叔那边你去过了?”压低的声音在房间沉闷响起。

刘放低头:“没有。”

背后的光亮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凛冽:“便不用去了。”

轻轻五个字,让寒冬的房间又裹上一层寒意。

刘放从衣袖里掏出小本,递给覃一沣:“上面是牵连其中的商铺。”

覃一沣翻开,足足五页,除了孟家名下的商铺,还有其他七家名下的百家商铺。

“这些年,父亲做了不少事啊。”

刘放不放心:“九爷,这些事……”他斟酌着,“这些事要是让官家知道了,孟家怕是毁了。”

揉着太阳穴,覃一沣将小本扔在桌上,头越来越疼,不晓得是不是风灌进来染了寒。

他拉开抽屉,将小本放了进去,挂上锁:“我自会处理。”

“可……”刘放犹豫着,“老爷身子越发不好,要是暗线里的人蠢蠢欲动,不用几日,这些事便会捅去租界里。到时候租界出面,官家就知晓了。”

“船商那边可有动静?”

“再过两日,船就进港。”

“船上的东西安全吗?”

刘放摇头:“老爷这几日昏沉,顾不上,没人去探查。”

“截下。”覃一沣冷眼道。

“九爷!”

覃一沣制止他:“老爷那边不用去说,这事我来做主。”

刘放走后,他拉开书房里的灯,影子映在窗上。他瞧不清自己脸上的神情,关窗的时候有雪飘进来,细细小小的一粒,瞬间化成水。

他伸手捻过那滴水珠,心底暗潮翻涌。

第二日天气好,早上的时候太阳在天边露脸,昨夜雪小,用过早饭后地面已经干了。

覃一沣是徒步来的,披着绒毛大衣,推开缺月坞的门,刻意往门上瞧了一眼,豁洞已经修补好。

晋诚正在整理柜面上的古董,拿抹布擦了擦,搭在左肩上,喊了一声:“沣哥儿。”

覃一沣点头,脚跨进来才看见晋秋坐在钱柜里,手里翻着书,书页泛黄,字体不清晰,看得却津津有味。

听声抬眼,她跟着站起来:“现在走吗?”

“都好。”他站在原地没动,像在等着她。

领会了意思,她将书合上放进柜子里,抓了把瓜子揣进兜里,手里攥了几颗,靠近他,问:“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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