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刚知道的,原来那女人知道你我身份,先前可能是因为碍于大婚未有余暇才没有对你不利,如今大婚一过,这里已经很危险了,走,咱们赶紧将你的卖身契赎出去,然后离开这里。”
白挽秋低下头,攥紧了手,乖巧地开口道:“都听伯喻哥哥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当苏伯喻提到女帝是绊脚石时,她耳边响起了之前教坊妈妈那句:“自古多情女子无情郎”,联想到之前他神色严峻地说起通敌叛国,隐隐冒出一个念头:倘若有一天,伯喻哥哥的冷酷都给了我,我该怎么办呢?生平第一次,她的后背,掠过一股凉意,激得汗毛都乍起来。
苏伯喻见她面色不对,低头问:“挽妹,怎么了?你不开心?”白挽秋望着他带着温柔的目光和充满暖意的笑容,暗暗冲自己道:“伯喻哥哥对我那么好,怎么可以怀疑他呢?”牵动嘴角,露出他最喜欢的温婉笑容:“没有,要离开这里了,我很开心。伯喻哥哥,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苏伯喻将重金赎回来的卖身契拿出来,当着白挽秋的面,烧成一堆灰烬,才抬头看着漆黑夜幕:“城外,梨花庄。挽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表妹挽秋小姐,可记住了?”
“嗯,都听伯喻哥哥……不,都听表哥的。”越发乖巧堪怜,只是那双温婉如水的眼睛,再不像从前那般澄澈了。
第18章 各显神通
大婚第三日,归宁,于是皇夫苏伯喻一大早就回了苏家。但是女帝还是雷打不动地留在紫宸宫。
苏家与皇宫极近,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早就有苏铮,苏夫人并一干兄弟早早候在门口,一下马车,苏家人齐齐跪下,叩首:“皇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望着父母给自己下跪,苏伯喻极是愧怍,道一声:“免礼!”之后立刻将他二老扶起来。至于庶出的兄弟姐妹,就自己起来吧。一行人走进苏府。苏伯喻立刻给父母跪下,叩首道:“儿子拜见爹娘,儿子不孝,叫爹娘为难了。”
“好孩子,快起来,这怎么能怪你呢。”苏夫人满脸心疼地将儿子搀扶起来,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委屈。
“存志,你随我去书房。”苏铮的脸色仍然如平素的那般不动声色,但是苏伯喻还是心里一突,爹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的字,而不是乳名。显然苏夫人也是知道的,但她知道父子俩有要事相商,她一个妇道人家也阻拦不得,只得担忧地看了儿子一眼。任由丈夫带着儿子去书房。
“跪下!”
虽然不了解爹为何生气,但是他还是跪下来:“爹,怎么了?”
苏铮看着他那一脸犹不知错的茫然样子就心头火起,抄起案头的墨砚就想砸下去,高高举起又放下,换了个竹简,沉沉的坠手,再放下,最后拿了一本指头厚的书册,卷成圆筒敲在苏伯喻脑袋上:“你自己不想要命了,只管一碗□□了账,何苦带累苏家陪你一块抄家灭族!”
“为了苏家,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送到宫里,现在又说我连累苏家,我到底怎么连累苏家了!”
“你还敢狡辩!白挽秋是怎么回事?就是一个寻常的驸马也不能娶妾,何况你现在是皇夫。何况那白挽秋可是叛臣之后,你将她收留在苏家,是想苏家早点步兵王之后么?”
“爹,你放心,苏家不是白家,而且,挽妹只是我的表妹,不会有事的。”
“你说没事就没事了?如今苏家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那个祸害,我已经远远地送走了。”
“你把挽妹送哪了?”
“送到一个繁华的地方,有你娘派的陪嫁嬷嬷照顾,她会过得很好。毕竟是你倾心所爱之人,爹又不是不近人情之辈,以后你就收心好好留在宫中当你的皇夫吧。”孩子,别怪爹心狠,那女子不死,苏家就完了。
苏伯喻不疑有他:“爹,宫里谢云桥,沈从舟,白修文,都不是好相与的,我需要一些人手,您能否给我一些人手?”
“你要多少?”
“一千个吧。”
“不行,太多了,最多五百。”
“那好吧。”
“阿喻,观星长老说了,你与女帝有红鸾之命,爹原本也将信将疑,现在你能成为皇夫,可见确实如此。可惜观星去得早,只能说看不破是劫是缘,有道是伴君如伴虎,你切莫招惹女帝杀心。”
“孩儿知晓了。”红鸾之命,就为一个模糊谶言,就断送了我和挽妹的未来,世间最大的世家,莫过于皇家了。既然你将苏家看得那么重,那么我就将它更上一层楼,变成天下第一世家,如何?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女帝难得有心情逛御花园,可惜荼蘼已谢了,就剩下荷花开得还好,可惜大中午,水边晒得很,只好转身去了凉亭,当女帝偶遇凭栏开卷冯知夏的时候,连御花园修剪花枝的工匠都觉得那商户之子定然会被女帝弃如敝履——大中午在最晒的水榭凉亭看书,摆明了邀宠,女帝最讨厌邀宠的了。
然而女帝仿佛着了魔一样,两眼直勾勾盯着那人侧脸,好半晌都没有动静,直到那商户之子抬起头,一向英明神武的女帝,竟然不敢看那个商户之子的脸,移开视线,低下头,神色明显露出些许女儿家的娇羞,似乎忽然想起自己身份,立刻恢复之前的威仪:“见到朕,还不行礼。”欲盖弥彰的心虚。
跟在女帝身边的所有女官,包括大司内玉梨在内,都觉得如堕梦中:这绝对不是我认识的女帝!
那人忙起身,跪下行礼:“冯知夏,叩见陛下。”还没跪实在,女帝已经双手扶起他——就连皇夫都没有这般殊荣。
“免礼平身,以后你见到朕,就不必行礼了。朕不喜欢规矩太多。”
玉梨仔细打量那人一眼,面若好女,俊秀文弱,看人的眼神带着几分卑怯,小家子气得紧,说了一会儿话了,连头都不抬,也不见他正眼看过女帝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意,从他仅有恭谨疏离的神色来看,还是后者可能性大一些。再看一眼女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神齁死个人。合着女帝喜欢这样……呃,温文尔雅的?那,皇夫也很温文尔雅,怎么不见她喜欢呢?
之后的小半天,女帝不时傻笑,玉梨暗暗担忧:这是真的栽了,好在商户之子于朝堂无尤,喜欢就喜欢吧。
接下来四个月,冯知夏的名字就响彻整个大昭,无他,这位实在风头无两,女帝一见倾心,当天就搬到了贤瑾宫,那是女帝做公主时的归雁宫改成的,意义非凡。进宫一个月,就封为一品贵夫,封号为“元”,初始之意,地位只比皇夫弱一线,而后整整四个月,除了贤瑾宫,女帝绝不去其他宫殿过夜,这份椒房独宠,就连新婚燕尔的皇夫都比不上分毫。可是这般荣宠,那位却对女帝不冷不热,见女帝从不行礼,经常出言顶撞女帝。可是无论他怎么出言不逊,女帝从来不会生气,各种赏赐流水一样抬入贤瑾宫。
满朝文武,有意见的就海了去了,一个商户之子,就算生了孩子,也于他们无关,然而,他们一群大老爷们总不好上奏要求女帝“雨露均沾”,于是就纷纷要求自家子孙争点气,不要让个商户之子霸占了女帝。
白修文要求他献媚邀宠的书信,心里的怒火一浪接一浪,毫不犹豫地将书信一把火烧了。转身去了紫宸宫,两人密谈了半刻钟,三日后,白修文生了风寒,高烧不退,明明就是普通的风寒,却怎么都退不下高烧,五日后,如夫白修文病逝于知微殿。
女帝只是沉默一瞬,一眼都不曾瞧,就吩咐将白修文以贵夫之礼仪厚葬了事。
贤瑾殿,女帝望着天边疏星,不觉神思飘远,愣怔了好一会儿,冯知夏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传来,而后柔软似柳枝的声音响起:“怎么,想小南了?”
“是呀,由奢入检难,在宫里住了小半年,不知道他回寺会不会不习惯。”
“那不正好,至少皇宫还有一件事情是他留恋的。”
“皇宫里让他留恋的只有吃的?”
“反正他对于你这个姐姐不像你想的那么留恋。”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一句比一句诛心。”
“忠言逆耳,私以为你身边阿谀奉承的太多了,不给你提个醒,哪天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就坏了大事了。比如说,白如夫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