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陆沫燃相互依偎，温柔的海水将他们紧密包裹，未束紧的发丝跟随流动的海水轻摇。
他们在对话。
陆沫燃清透的声音在记忆中响起。
‘我会担心。如果哪次我们被迫分开……你会不会想我到无法专心？’
‘答应我，若哪次任务中，我们被迫分开，你一定要冷静，不要慌神，好么？’
阙湉汐轻轻启唇，无声的回应，像回忆中那样。
“好，相信我。”
她睁开眼，眸中是清泠泠的坚定。
忍住扎心般的钝痛，细细思索。
即便对战失败，陆沫燃会死吗？
陆沫燃有神子的身份，又刚给过迟沃盼头。
那些教众们会下手毫无顾忌么？
不会！
陆沫燃弱么？
不弱！
即便不够强，上仙赐予的力量，应付不了顺天教教众吗？
不会！
纵然再倒霉，真的受了伤，这种时候，迟沃会放任他出事吗？
不会！
所以，陆沫燃不会死。
得出这个结论，阙湉汐心口一轻，钝痛感消失了。
没关系，人在，希望就在。
任务重心显然在玉衣教这边，她只需努力完成任务，等到尘埃落定，其他困难自然迎刃而解。
思路重新开始运转，并且越加顺畅。
根据恒光所说，在这片土地上，教派之争已延续数代，横跨几百年。
很久之前，界面上不止玉衣教和顺天教。
一切的开端，是连接这个界面的神消失了。
从那时起，界面一夕之间崛起多个教派，一直努力想供奉出新的神明。
它们之间互相斗争，战火连绵，强势的教派不断吞并扩张，直到数百年间，才形成目前势均力敌的两个教派。
汤泊不是玉衣教的开创者，而是上一任教主逝去后，教主之位由他接任。
“回吧。”阙湉汐道。
恒光怔了下，连忙俯首应：“是，神女殿下。”
神女殿下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神态中透着果决，是……已经决定了什么事么？
恒光心脏狂蹦，心情紧张。
不知神女殿下的决定，会给玉衣教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但，一定是好的改变。
想到此，他又抑不住的激动期待。
玉衣宫殿，极尽奢华。
阙湉汐未急着回寝殿，带着恒光在偌大的宫殿间漫步。
若不是恒光提到，阙湉汐根本看不出这座宫殿已有近百年历史。
无论是白的耀眼的外墙，还是华丽异常的殿堂，亦或是优美雅致的园景，都无一处不完美，根本看不出岁月流淌过的痕迹。
宫殿占地极广，阙湉汐所住的寝殿还属靠前。
她越过花园和寝殿，继续往后行走。
场地太广，东西两边各有一座座院落相连。
阙湉汐从东边长道走过时，一声声娇声笑语飘过院墙，传入耳中。
笑声清脆青涩，能听出是年纪不大的少女。
阙湉汐眉梢一挑，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恒光，这院中是？”
“回神女殿下。”恒光嘴唇轻抿了下，轻声道：“这座院中，是下一届神女候选人。”
不知为何，说出这个答案时，他感到一丝窘迫。
以往在他眼中很正常的一件事，此时竟变的仿佛不能见光。
“喔？”
还真是她想的那样。阙湉汐挑眉：“不是说，婉儿有可能当上教主夫人？”
恒光连忙解释：“不，不是，教主还未正式决定，而且……”
“而且，即便有了教主夫人，也不妨碍继续选圣女，对吗？”阙湉汐已经猜到了。
“是。”恒光垂头回应。
他在刹那间明白了，为何自己会觉得羞愧。
因为，他记住了神女殿下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感受到了境界更为自由的信仰。
他为现在的教会制度而羞愧。
穿着鹅黄纱裙的少女们在草地上追逐打闹。
不远处的阶梯状座椅上，有人捧书翻阅，有人结伴低语，有人闭目吟诵。
每个少女都面容姣好，身姿轻盈，青春的灵动布满整个院落。
阙湉汐站在入口处，轻易将整个院落的风景尽收眼底。
想必，每当教主选圣女时，都免不了站在这里望上一望。
“骑士长大人！”
一名少女看到恒光，惊喜地喊道。
这一声，立刻引起所有少女注意。
阶梯上的少女们全都提裙跑下来，和草地上的少女们站成整齐的三排，齐齐朝恒光行礼。
她们未认出只穿着普通白裙的神女殿下，而恒光在阙湉汐的示意下，并未表明她的身份。
恒光轻咳一声，“不用管我们。”
少女们齐声应了，但视线仍围着两人打转。
阙湉汐正要转身离开，一名少女犹豫着走了过来。
对方的目标显然是恒光。
阙湉汐停了步，等她表明来意。
“骑士长大人。”
明眸善睐的少女提裙行礼，鼓足勇气，凝视着面无表情的英俊骑士：“大人，这位，是您的新未婚妻吗？”
“？？？”
阙湉汐扬眉，看来是恒光的爱慕者。
恒光大惊失色，“不要乱说！这位可是……”
“我不是。”阙湉汐打断了恒光的话，微微牵动唇角：“我有未婚夫了。”
恒光微微一怔。
神女殿下有未婚夫？
那该是……多么耀眼男人，才配站在神女殿下身边？
啊，对了……
某个场景忽然在他脑海闪现。
“你喜欢骑士长大人？”阙湉汐问道。
少女嫩白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她垂下脑袋，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上涌，驱使着她羞涩点头。
她紧张地绞着手指，眼眸中的倾慕无法掩藏。
真是位勇敢的少女。
阙湉汐弯眉：“那……若是教主殿下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会做圣女，还是骑士长夫人？”
少女讶然抬眸，娇羞瞬间消散。
她忙露出虔诚的神色：“若能得教主殿下垂青，自然一心侍奉教主殿下。”
“可这样，你就再也等不到骑士长大人了。”阙湉汐定睛看着她。
恒光神色微动，忍住了喉间话语。
少女一怔。
被这双清透的目光看着的人，都恍然觉着，所有情绪无处隐藏。
“你不会遗憾吗？”阙湉汐又问道。
直戳内心的拷问带着莫名力量，仿佛这件事就要发生。
强烈哀愁袭上少女心头。
她抬眸看向骑士长大人，他是那么英俊，此刻，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泪水不由盈于眼眶。
少女是真的喜欢恒光。
可是，不等泪水滴落，她的悲伤已转为惊惶。
她慌乱抬头，连忙道：“不，我绝不遗憾，侍奉教主大人是我梦寐以求的荣幸！”
她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可你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希望自己被选中。”
少女脸色煞白，嘴唇嗡动。
“你不必自责。”阙湉汐打断了她的解释，轻出一口气：“爱很美好，不是么？”
“你爱上某个人，倘若他也爱你……多么值得向往。两情相悦，就想携手同行，共度余生，这是多纯粹的感情。”
“感情为什么要被信仰桎梏。”
“信仰，应该让人将发自内心的情感抛弃吗？”
“这样的信仰，是逼迫和枷锁。”
“你们信仰，是因为信仰会为你们带来庇佑福祉，还是，想做信仰的奴隶？”
少女被这一席话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真是胆大妄……”
恒光再也忍不住，连忙打断她的话：“这位是神女殿下。”
少女震惊地掩口。
神女殿下！
那，神女殿下的意思是……她是有权利追寻爱情的？
不是不忠么？
“走吧。”阙湉汐不再多说。
她只觉得悲哀。
恒光对那少女欲言又止，最终慌乱地摇了摇头，紧随转身离去的神女殿下。
阙湉汐步伐坚定从容。
刚才的话，她不后悔。
她的信念没有错。她非常确认。
身后的脚步声有些慌乱，失了往日节奏。
阙湉汐停下脚步。
恒光急忙刹住脚。
神女殿下蓦然回首，温和目光中仍带着熟悉的，洞悉人心的力量。
第72章 神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