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千金我本是真心喜爱她。娇贵华美，千金之体。
但她莱家瞧不上我，分明你情我愿，却全说成我的罪过，还将我家赖以谋生的画馆封掉。当真可笑！”
江钦眼底精光闪烁，嗤笑一声，“千金约我私奔的时候，我是真没想到。其实，那时我都放弃了……
可是啊，我心想，你莱家让我们不好过，我就带走你们的千金小姐，她在我手上，你莱家还敢对我的画馆肆意侮辱？”
果然对千金的情谊都是掺了假的么？
阙湉汐心中泛起嫌恶，她在梦中看的清清楚楚，知道千金的情意有多真诚。
虽然千金也有错，但怎么也不该被江钦如此对待。
陆沫燃看了她一眼，默默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其他人也一脸阴沉，就连中年仙人都皱了眉。
“那时候，我其实是喜欢她的……不然也忍不了过那样的日子。而且，开弓哪有回头箭？”
江钦轻叹一声，笑意缓缓拉平。“我也分不清，我画出那副让她生出殉情念头的‘黄泉’时，是真心悲怆，还是刻意引诱。”
“后来回想，我可真是后怕。她可不能说回就回去了。”江钦眼中透出狠戾。“不然，我可就完了。”
骗人的最高境界，是连自己都骗。
江钦他将自己都骗到殉情，骗自己的心，让它认为自己情深几许，相待何年？
第43章 跟着跳级
中年仙人竟有些接受不了，“不是，你们刚死的时候，感情分明……”
“感情分明很好是么？”江钦嘲笑着看祂：“我说了，我还是喜欢她的。只不过，没那么纯粹而已。”
“我需要竖立好的声名，借着殉情，我们情比金坚风头正盛，我怎会跟她离心？”
“再说，那时候，我江家‘倾城画铺’还要开下去呢。”
阙湉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钦是借着殉情这件事的轰动期，刻意帮助民众做好事，才将声名传出去的。
莱家得知二人魂魄还在一起游荡凡间，出于千金是自家人，加上对鬼神的敬畏，暂不会对江家下手。
倘若江钦这时候和千金分开，一件感人肺腑的爱情就会变成：富家千金爱上穷酸公子，甘愿为爱殉情，不料公子死后立刻抛弃千金。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他的声名将遭受巨大打击，丢掉大量信众，莱家也会考虑压制江家。
陆沫燃冷声道：“你为千金花开全城，也是为了在千金投胎前，彻底利用她的价值。”
经此一事，全城轰动，江钦的美名传遍全城。
人间官员也为这件美事惊叹，改‘青城’为‘倾城’。
江钦歪头，笑的诡谲。“你情我愿，有何不可？”
是啊，千金只会为这件事感动不已吧。
“只是，我可没想到，她竟然为此不愿投胎了。”江钦扬眉，邪笑道：“那可不行，她愿永远做一抹孤魂，我却不愿永远和孤魂绑在一起呐。”
“是你逼她投胎？”中年男人问道。
“是啊，她怎么都不听话，我只好威胁了一下。”
江钦无奈轻笑：“好话说尽，她还是不愿，我能怎么办？那时候，我仙名越来越盛，怎能被她耽搁。”
阙湉汐心头蹿火，“你不觉得卑鄙吗？”
“难道我让她一直做幽魂才是对的？”江钦眉眼轻佻。
“呵，”阙湉汐讽笑：“事到如今，你也从未觉着对不起莱千金。”
江钦笑道：“你情我愿，仁至义尽。”
“就像这回，我诚心像你求爱，轰动全城，热烈浪漫，还打算和你相守百年……你却没有遂我的意，难道你觉得对不起我？”
这能一样？
阙湉汐还欲再说什么，却手中一紧。
她止了话头，探寻地转向身旁，陆沫燃眉尖又蹙起来了。
陆沫燃察觉出不对味儿来。
“你让天喜去住莱家，是什么目的？”陆沫燃问。
阙湉汐因这一问，瞳孔微缩。
是了，江钦的回忆带着这么多隐私龌龊，那么她怎么会梦到那样的真挚情感？
“还能有什么目的？”江钦百无聊赖地道：“我又不能在全城人面前强取豪夺，只好找人看住她。莱明珠在我术法影响下，以为千金的习性和天喜一模一样，她面对清晰知道自己习性的家人，说不定慢慢就代入进去了呢？”
阙湉汐堵的喉头艰涩。
“看来千金没有转世。”陆沫燃道。
江钦神情微顿，但转瞬便斜觑他：“呵，你觉得这可能？不转世她就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
中年仙人面色一变，暴喝出声：“你用仙法打伤她了？”
“对，她不听话……我只好逼一把。”江钦唇角讥笑，瞳孔微闪。
阙湉汐幽幽道：“如果她转世了，我在她房间睡那两晚，梦到的前尘往事，又是怎么回事？”
江钦面色彻底僵住。“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捡了游鱼飞鸟小兔儿的荷包；看到大雨倾盆，她进屋躲雨，一眼看中那副垂丝海棠林。看到你一笔一划勾勒‘倾城’，花街之上，有千金明珠……”
随着她第一句陈述开始，江钦松散的神情就变了。
“够了，”江钦沉着脸打断，“不用说了。”
“这些你当真毫无感觉？还是刻意遗忘？”阙湉汐厉声说道。
江钦双手攥紧袖摆，身子隐隐有些抖。
怎么可能毫无感觉？若是没有感情，能画出那样的‘倾城’？
他只是更爱自己，才压下曾经过往，不愿深想罢了。
“仙人。”江钦看向中年仙人，“她为什么会看到我和千金的前尘？”
“你还能不知道？”中年仙人冷哼一声，“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忘尽前尘。于是，魂魄香消玉殒，意识留存世间。”
“千金不知是以何种心情，独自在闺房消散的。”阙湉汐冷声道。
“她，她为什么……”江钦眉尖颤动，瞳中侵染痛色，“我从没想过让她消散！不过是正常的转世轮回，她怎么那么傻……”
“不傻也不会被你一幅画就骗去殉情了。”阙湉汐毫不客气地道：“结果如你所愿。情你们殉了，罪业她背了，仙名你得了，等到利用殆尽，逼她放下这些过往转世投胎！再过些年，你寂寞难耐，再以仙人之尊轻易诱拐别的女子。”
“你觉得她放的下吗？！”阙湉汐大吼出声。
“她若是能放下，被发现时就乖乖听话，当她的千金小姐了！跟你私奔做什么？！
她若是能放下，体验过世间疾苦后，回家挨一顿责骂就过去了！跟你殉情做什么？！”
阙湉汐气的浑身发抖，手中一紧，忽然被拉入一个温暖怀抱。
陆沫燃轻抚着阙湉汐后背，一双眸子鄙薄地看着江钦。
江钦惶然失措，震惊和痛憾同时涌来，激的他神魂不稳。
“仙人，我知晓有聚魂之术，我将功德转授予您……”
“太晚了！”中年仙人脸色难看的紧，“都八十多年了，你想起来要聚魂，上哪儿给你聚？”
阙湉汐抬头，见着江钦站立不稳的样子，迷惑不解道：“你不是只在利用她吗？这会儿做什么难受？”
怎么可能只是利用？
若不是心甘情愿，江钦这样的人，会散尽辛苦奔波挣下的功德，为她催开满城鲜花绽放，为她呈现‘倾城’画卷中的美景？
他爱她，只是这份爱没比过其他的欲望。
江钦是个极度自私又自负的人。
他不愿回想那些过去，大概是因为在这段过去中受过莱家的屈辱。
就如江钦是画师之子，阿莉曾暗讽过他父亲‘什么都画’。
想必，指的就是春宫画册。
江钦成仙后，索性将这件事发扬光大，使整座倾城无人觉得‘画春宫’有什么不堪，甚至争相定制，成为情侣间的乐趣。
江钦无法忍受自己遭受‘侮辱’。
阙湉汐刺完他这一句，又埋进陆沫燃怀里，不想看这张令人嫌恶的脸。
她恰巧没看到，身后的江钦骤然盯向她，眼中燃起希望的光束。“仙人，你说会不会……”
陆沫燃脩然沉下脸。
“行了！”中年仙人不耐地打断他，“往事早已无法挽回，江钦，听审！”
不等江钦回应，已高声念诵：“‘准神明’江钦，有失仙格，品行不稳，责：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