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舞(65)

作者:鲁序涵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校场比武,刀剑无眼……”元羡搜肠刮肚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好讪讪停住,低头又开始写,“多少张了?”

皇穆拿起来数了数,“五十七。”

“纸可能不够了,还有吗?”元羡看看手边那叠麒麟笺的厚度,问道。

“再写十几张肯定够了,我去年写了七十张。”

“东宫众臣,我也想送上几张。”

“纸多得很。”她起身去柜子里取纸,她拿来十几种纹样的花笺摆在元羡面前,“殿下想用哪一种?”

元羡将笔放在笔山上,面前摊开的花笺上,图案不出意料的有鹿、鹤、梅兰竹菊、四时花鸟、祥云等等。

他拿起一张小鹿花笺细细端详,仿古色宣纸上赭石色勾勒的小鹿灵动活泼,有站有卧,或静或动。他有点没话找话,“早听人说麒麟笺纹样雅致,图案精彩,名不虚传。”

皇穆只是笑,将花笺一张一张摊开,拿起一张龙笺,“这张就算了。”

素色笺纸上金龙威风凛凛,龙身萦绕祥云,身下是翻滚的海水。元羡数了数,龙有五爪。是天君的五爪金龙海水笺。龙笺之旁还有张凤笺,他以为会是天后才能使用的凤凰梧桐笺,并不是,他拿起来细细端详,笺上无祥云,无梧桐,就是寻常的团凤笺。

“殿下想用哪一款?”皇穆像是许久都没看过的样子,拿着一张草虫笺看得津津有味。

“我还用和刚才一样的就好。”元羡把每张都看了一遍,把花笺一张张叠起,拿着麒麟笺和皇穆道。

皇穆点点头,转身去柜子里取。元羡算算时间,距离端午还有几天,决定今天写完皇穆要的数目就不写了。他见皇穆把纸拢在一起大概是要收回柜子里,赶忙说:“别收了,那些送给我吧!”他说着,带着些讨好地冲她一笑,“主帅,卑职替主帅写符,不知主帅可否为卑职写一张呢?”元羡把他写好往一边推推,从皇穆理好的那沓花笺中选了一张四时花卉仿古色麒麟笺,端端正正摆在皇穆面前,面上带了些他所不自知的惴惴不安,他觉得这一会儿他们的关系似乎回到了几个月前,她予取予求,可十分漠然冷淡。

皇穆却不推辞,探身取过元羡刚刚用过的笔,“写什么? ‘辟邪除秽 ’?”

“不不不不,写点你喜欢的话。”元羡觉得自己要什么“辟邪除秽”啊。

皇穆笑了,蘸了蘸墨,细细思想。

元羡见她这会儿面色不似刚才那般淡漠,得寸进尺试探道:“或者你先给我写一张 ‘辟邪除秽 ’,你这儿有扇面吗?”

“有。”皇穆点头,说着就要起身给他取。

“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取,你先给我写‘辟邪除秽’。”元羡按住她肩膀,站起来。

“我刚才取花笺的旁边柜子里。”皇穆指了指。“你要什么体?”

“我要行书。”元羡觉得皇穆一手行书尤其风流。

皇穆点点头,提笔书写。那边元羡找到扇面的柜子,发现不仅有扇面,还有扇骨,他给自己挑了副龙角的。“主帅连扇面都送了,扇骨也送一副吧!”他转身笑嘻嘻。

皇穆这边已经写完了,抬头见他取了副龙角扇骨,“里面还有麒麟角的。”

元羡听见麒麟角,于是丢下龙角扇骨,把抽屉向外拉拉接着找。他不认得麒麟角,和皇穆确认了七八次才找对。

他拿出来细细端详,麒麟角质地近白玉,细看有鳞,其中隐隐有云纹状的光华浮动。

皇穆接过扇面,用镇纸压住,“殿下想写什么?”

“嗯……”他仓促之间想到的都是些“与子偕老”那类深感会让皇穆嘲笑的诗句,于是道:“写你喜欢或者你写的都可。”

皇穆笑起来。“我是个武将,文辞上很是孱弱。”她想了想,提笔写了“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她写完了抬头看向元羡,“要署名吗?”

“要要要!”

皇穆略思忖了一下,只简单写了“皇穆书”三个字,从印盒里找出几方印,选了朱膘色印泥,分别盖在诗文前后。元羡拿起来细看,诗文前的印章写着“麒麟殿”,名字下方盖着阴阳两方姓名章,分别是 “皇穆印”、“宝璐”。他小心翼翼地将扇骨插进去。

他拿着皇穆的“辟邪除秽”和自己的比较,不需要他刻意偏爱,两张一样的花笺放在一起,高下便立现,皇穆嘴里说着自己是武将,手下的字毫没客气,她的字比元羡的字好看多了。

元羡毫不妒忌,只觉满心欢喜,爱不释手。还有点劫后重生的庆幸。

皇穆在旁见他笑得一脸天真,心内生出些遗憾。

第35章 鹤归华表

皇穆昏昏欲睡有些陌生地看着镜子被众人梳妆着的自己。

她终于还是被元羡说动,参加端午宫宴。

众仙君参加的端午宫宴在端午前一天,元羡力邀皇穆参加的,他母妃也会参加的在端午当日。此为家宴,皇穆不好着麒麟常服,只能着公主常服。

这身衣服她有十几年没穿过了。

宴宴把衣服找出来带着人整理的时候她正回宫,因要寻一本书,便转进了寝殿,入内一眼就看见榻上啰啰嗦嗦层峦叠嶂一般的繁琐服饰,那是她旧日的公主常服。

她愣了愣,近前拎起条袖子,看看又丢下:“不是每年都有新的送来吗?怎么把这一套找出来了。”

“太久没穿戴这套衣服,我们都不知道配套的东西对不对,这一套是一整身的,拿它做个比较。”宴宴笑,下午她们找出今年送来的常服,众人都忘了以前是怎么搭配的,只好找出早年的衣服对比着看看。

“那就别麻烦了,我直接穿这套就行了,我比当年,也没长高。”皇穆坐了没有衣服的一边榻上,接过闻悦递过来的水。

“这套衣服和如今公主的品秩不相符,穿不了了。”闻悦笑着说。

皇穆皱眉道:“我这些年升过位份?”

“于封地上多了招摇山,封号由柔嘉改为昭元。多了紫极勋,金麒麟袋,这些都跟以前不一样,如今的衣服上还有小麒麟呢,看着和主帅的常服有点像。”闻悦她们一下午都忙着核对收拾,此时如数家珍,

“昭元公主。”皇穆笑着重复,“幸好你今日提起,不然宫宴上宣‘昭元公主觐见’,我都不知道叫的是我。”她说着发现乐芝不知被谁限定在榻上的一个扇形结界内,似乎正在其中鬼吼鬼叫,但结界应该设了噤声,是以她只能看到它在里面冲她无声地张牙舞爪。她起手收了结界,乐芝“嗷呜嗷呜”地冲过来,偎在她怀里娇声娇气叫个不停,皇穆将它搓揉一番,捧着它的脸问:“是谁将你禁锢住了?!说与我知道!我替你报仇!”

“下午理衣服,她非要趴在上面,赶在一旁就跑过来,赶在一旁就跑过来,猫毛弄得衣服上哪里都是!讨厌死了!”晴殊恨恨道。

“原来禁锢你的是周尚仪呀,那我得罪不起,此仇无能为力。”皇穆揉揉乐芝,对着它的耳朵小声道。

宴宴察言观色,见她面色和霁,略放下心。她今日回来的比往日早,宴宴本想趁她不在把东西收拾妥当,宫衣不穿的时日太久,她打开衣箱之时只觉十分陌生,问了晴殊等人,皆不太记得该如何穿。

闻悦拿起衣服看看,“要不找个身量差不多的女孩子先穿戴着试试?”

晴殊笑,“可别,宫里就有她的衣架子,套在那上面试试,”她说着看向闻悦,恍然大悟道:“那时候你还没来。得有二十年前吧?一日大雪,祁家二小姐错穿了她的斗篷,她气得几乎砸了半个福熙宫,天君、太子怎么也哄不住,直闹到太后那里。本以为太后至少面子上训斥一番,不想只是抱着给她擦眼泪,赏赐了好多东西,命人连夜赶制了一件新斗篷。饶是这样,她还是和太子置了半个月的气,太子连哄了十几日才好。”

宴宴的忧心却在别处,这套衣服她十几年没穿,如今虽然吩咐找出来,预备端午宫宴穿,这套衣服有多久没穿,她就有多久没参加过宫中家宴,那日又要早起,又要按品大妆,她早上往往心情不好,啰啰嗦嗦折腾下来,恐怕她愈发易怒。

“公主这身衣服许久未穿了,什么顺序怎么穿戴恐怕都忘了。”宴宴接过她的茶杯,端了碗樱桃放在她身侧的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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