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立掌,神情淡然,只差说出一句阿弥陀佛了。
陆家护卫还算恭敬,解释道:“我等奉御史大人之命前来捉拿杜若寺弘忍和尚,拿了这人便立即离去。”
那高大护卫冷哧一声,“这和尚为杜若寺住持,敢在王爷眼下拿人,扰了清净,你家大人这是不将王爷放在眼里?”
“岂敢。”侍卫长看了弘忍一眼,“只是…单单一个名号,我等怎知你口中的平西郡王是真是假,这可不是辽中,是扬州。”
高大护卫漠然一笑,从衣襟取出一块金丝玉牌以示众人,上面清晰可见地雕刻着‘谢’字。
大盛皇朝唯有辽中平西郡王姓氏谢,见此,陆家侍卫忙低了头,平西老郡王谢煜,曾经的辽中战神,横行一方,威名显赫,不过已经辞世,如今的平西王不过是那个断腿独子,谢知渊。
盛名不如老郡王又是残废之躯,但毕竟辽中霸王,掌握十万兵权,又有忠良猛将扶持,岂是冯平裘这等文官惹得的。
眼前这高大护卫正是平西小郡王身边的悍将薛瑞,一众侍卫顿时鸦雀无声,望着那块玉牌,左右不是。
薛瑞人壮嗓门大,喝斥道:“还不速速离去,要动这和尚,也不看着日子来!”
陆家侍卫长被他吼得一抖,暗自咬牙,不敢再怀疑,只好扶手躬身道:“我等多有得罪,望王爷见谅,这便离去。”
有平西王坐镇,人没捉拿成,得这个消息先回去与冯大人汇报,若这和尚带着那女子跑掉,这可害了。
侍卫长斟酌着看了弘忍二人一眼,被那薛瑞再次斥退,他只能挥手带着人退出佛殿寺院。
姜卿儿站在弘忍的身旁,瞧着退去的一众陆家侍卫,顿时放下心来,不用抵命了是么?
薛瑞将玉牌收入衣襟中,回身看向殿中,佛像仍旧慈眉善目,他看向弘忍停顿片刻,行了个礼,转身入寺院而去。
弘忍面无情绪地回礼,二人别无他话,过于漠然了些,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越云和越思皆松了一口气,越思忙道:“吓死人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以为师父要被抓走了,还好有施主相助。”
越云道:“不曾想那位施主竟是……”
弘忍只是吩咐越云和越思将寺院整理下,好像没有影响到他什么,关心的事只有敲钟诵经。
他侧首看了一眼姜卿儿,唇角微动,像是笑了一下,便道:“女施主早些休息。”
姜卿儿抿着唇,和尚虽然只是和尚,但他好像一直都很有把握护她周全。
作者:越思小和尚:师父带女施主私奔到寺里来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16章 不可说(1)
夜里的雪停了不少,寺庙清净。
姜卿儿顿默片刻,追着弘忍的身影而去,深夜灯火昏暗,他那身白衣却分外显眼。
“你是不是早知有人会相助。”
赶到弘忍身旁,姜卿儿问道:“平西王怎么在杜若寺。”
弘忍随口回道:“不过是借宿罢了。”
姜卿儿跟在身后,可是和尚分明料想到此人会出手,不过看和尚神色微冷,她也不好再问。
姜卿儿顿了一下,轻声试探道:“大师,你可是真要护奴家周全…?”
弘忍侧首看向她,步伐未停,“出家人不打诳语。”
姜卿儿轻轻一笑,把和尚拦住,一把他抵在墙板上,她抬起一只手,‘啪’的一下按住他肩颈处的墙板,将和尚围起来。
这个动作是和烟云坊的公子哥们撩姑娘时学来的,俗称‘壁咚’。
姜卿儿仰首看着弘忍和尚,认真道:“不管你是不是佛心慈悲,就当是你对奴家格外好,以后奴家也会对你好的。”
弘忍眯了一下眼,低首扫视着姜卿儿的动作,自然不识得这是什么姿势,只是觉得这身高不如他肩高的丫头,行径古怪。
他没有在意,淡淡地解释道:“贫僧并非是对施主好,如若是他人遭人欺辱,贫僧一样也会出手。”
姜卿儿掂起脚尖,手攥着弘忍的衣襟,说道:“那你又如此护着我,还说不是对我好。”
她贴近他的胸膛,能闻到姜卿儿淡淡的体香,更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过于越界了,弘忍轻蹙眉,撇开脸。
一把握住姜卿儿秀气的双肩,把她按回原位,他压着心绪,漠然说道:“既然带施主出来,便是一条船上的人,贫僧自然会护着你,女施主莫要胡乱误会,这种话不应该需贫僧多加解释。”
姜卿儿微怔,望着他平静的面容,双眸深黑,不起一点波澜。
她眼中滑过一丝失落,顿住片刻,忽然巧笑道:“奴家是坊间女子,巫山共雨,醉生梦死是常事,奴家贪的只是大师的容色罢了,奴家还能误会什么,若得与大师一共春宵,那才是美事。”
弘忍垂着眸,默然不语,心绪深沉。
心道她污言秽语,满心的色念,若是看中他人容色,岂不是又勾他人去了?怎能如此不知矜持。
姜卿儿见弘忍不愿瞧她,起了心思,忽然伸手揽住和尚的肩膀,拉起他的衣领往下拽,抬首便在弘忍的唇角处轻柔地烙下一。
柔软湿润,气息温热。
弘忍心头一震,怎知一时失神,半僵了身形,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娇颜,她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后,嫣然巧笑地退下来。
回过神来的弘忍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不曾想她竟如此大胆,可是故意戏谑他?一把抓住姜卿儿的手腕,欲要对她发难。
姜卿儿瞧了一眼他唇边被亲下的口脂印,和尚看起来既艳既欲,不过他铁青着脸,只怕要发脾气,便甩开了和尚的手,忙道:“多谢款待。”
说罢,姜卿儿提着裙摆,往寺院的寮房跑去,回首瞧着他笑了笑,很快便消失在雪夜里。
留下弘忍在原地,面色铁青,浑身散着寒气,鼻尖似乎还绕着她的馨香,他冷脸擦去唇角口脂,却怎么都擦不去那柔软的触感。
方才怎会遭了她的道,和尚恼不过自己,拂袖而去。
一夜难眠,禅房无灯火。
一片漆黑之中,木鱼声不断,僧人盘坐在禅墙之下,双目紧闭,诵念声低沉,仿佛一时间,房外细雪再次飘零。
梦里千转百回仍是那张容颜,凤眸娇媚,唇色.欲滴,衣缕半掩,她亦是风情万种百媚生,近在咫尺,可望不可碰,不可说。
清晨,青山雾深,寒气颇重。
弘忍是被越思的敲门声惊醒,心却难静,他轻扶额角,坐起身来,十年来唯这一次起晚了。
越思还在房外道:“师父,今日的晨钟……”
弘忍轻叹一口浊气,他停顿许久,回应道:“由越云去敲,烧些热水,为师沐浴。”
“噢。”越思答应了一声,神情微疑的离开了。
冬日气寒,弘忍起身将衣物穿上,他面色铁青地看着床单的梦遗之物,一挥被褥将其掩住。
他岂能被扰乱心神,这丫头可是梦魇?
……
一如往常,清晨的钟声悠然而起,清净自在。
今次寺院的晨钟,似乎敲得与上次不太一样,差些稳重,姜卿儿尚窝在床榻上,细细想着,她揉着惺忪的双眼。
没有多懒床,姜卿儿起来换上衣裳,再来寺中留宿,仍是如此心宁。
简单洗漱之后,本想去跟昨夜那位帮过忙的贵人道谢,越云却告知她,那位郡王不见任何人。
姜卿儿只好作罢,带着侍女恩翠去了厨房,煮些清粥,馒头小菜,这寺庙里也只有这些东西了。
不过越云越思两个和尚夸她手艺好,倒是惹姜卿儿心欢,等弘忍和尚来食堂时,他神色冷沉,漠然扫视众人,也许还在不高兴。
为了给昨夜的事赔罪,盛一碗粥送到他眼前,姜卿儿坐弘忍身旁,托着脸笑道:“我做的,你尝尝。”
弘忍沉默不语,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知何意,他动口喝着粥,吃着馒头。
姜卿儿问道:“好吃吗?”
弘忍却不回应她,仍旧神色冷然,眉宇间多了几分疏离。
姜卿儿微抿唇,还真是个小气鬼啊,不就是轻薄了他一下么,他也没吃亏嘛,话也不与她说了,板着个冷脸,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和尚的心,海底针。
“早饭后女施主先回烟云坊去吧。”弘忍忽然开口道。
姜卿儿一愣,笑容淡下,应着他话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