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奶茶店时，已接近傍晚。
冬日的天，一向黑得早，不到五点，天空已经昏暗。
林沂北牵着尹以南的手和苏吟再见，送尹以南回家。
“沂北。”尹以南很喜欢蹭林沂北的胳膊，像只撒娇的小猫。
“嗯？”林沂北在尹以南手心划了两下。
明明是一条已经走过无数次的路，明明还是那个冬季，可当两个人牵着手走过，却带来如此不同的感受。
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变得格外和善；连人行道旁的路灯，都是属于暮色的温柔。
“你有没有读过木心的《从前慢》？”
“读过。”
“我很喜欢这首诗。”尹以南停下步子来，拽着林沂北的袖子，“我读给你听吧。”
他俩一步步向前走着，在白雪铺满的路上留下一串并排的大小脚印。
“记得早先少年时，”尹以南朝林沂北眨了一下眼睛。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很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尹以南的声音清而软，读诗时又放慢了语调，更加温柔，一句一句钻进林沂北的耳朵，刻在心上。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尹以南抓着林沂北的衣摆又把这句念了一遍，她有个小习惯，凡是要讲很想分享的话，就一定要停下来看着对方说，现在又加了一个小习惯，要么捏着林沂北的手，要么拽着他的衣摆，认认真真的样子。
“这一句，我特喜欢。”X市人讲话经常用特，林沂北将尹以南搂在怀里，站在一旁，也不管的人来人往。
尹以南又在林沂北白色毛衣上蹭了蹭，这个人从他们今天下午在一起到现在，真的好喜欢玩她手指和……抱着她啊。
不过，她也很喜欢。尹以南埋头又蹭了蹭。
怎么！话又只讲了一半呢？还没说完呢！
尹以南松开搂着林沂北腰的手，本想挠他痒痒，又发现林沂北的腰好细好细，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重新抱紧。
真是美色误人啊。
“清早和长街都让人生出无限惆怅，可卖豆浆的小店却能将人一把拉回温暖的尘世生活里。”
如果有人觉得生活无望的话，一定要去清早的早餐店转一圈，冒着热气的代表着蒸蒸向上的新一天的开始。
“而，清早、长街黑暗无行人。”尹以南从林沂北里出来，牵着林沂北的手一路小跑，走到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
“你看，冬日的傍晚，长街也没有多少行人的。”
尹以南又拽着林沂北左转走了一段，进到一个小巷里，有一家很老的店铺，一个阿婆在卖豆浆。
“我小时候就住在X大家属大院里。”林沂北知道，尹以南的爷爷奶奶也是X大的教授，是他大学导师的好朋友。
“就经常下午放学和院里的小伙伴来这里买阿婆现磨的豆浆喝。”
“那时还不是阿婆呢!”豆浆店里的阿婆佯装生气笑着朝尹以南讲了一句。
“阿婆人老了可耳朵还好着呢！”
尹以牵着林沂北的手往阿婆跟前走了一步，撒娇般叫着“阿婆。”
“丫头耍了小朋友啦。”阿婆端来两碗刚煮好的豆浆，一头银发丝被蓝花布精致的包裹好。
被称作小朋友的25岁的林沂北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以南叫了一声“阿婆。”
“乖哟，阿婆请你喝豆浆。”
“谢谢阿婆了。”尹以南笑着朝阿婆道谢。
店里又来了几个买豆浆的客人。
“那你们喝，有客人来咯。”阿婆虽然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身体也非常的健朗。
“我们一会把钱压在桌子下。”尹以南对着林沂北耳朵小声说。
“阿婆的豆浆很好喝的。我小时候经常来，那个时候话还可多了，阿婆经常说我就是个小蜜蜂，嘴可甜了。”尹以南讲起她话痨小时候的事，耳廓有些红。
林沂北伸出手去揉了一下尹以南的小耳朵。
“然后呢？”
第31章
尹以南觉得自己的耳朵更烧了，一定是阿婆的豆浆太暖和了。
“所以,阿婆才会记住我呀！”尹以南一脸得意。
“阿婆，我们走啦。”林沂北将钱压在了豆浆碗下面，两人跟阿婆告别，躲在店门口侧面，等着阿婆收碗的时候看见桌子下面压着的钱，撵出来时却发现早已看不见身影。站在门口，朝着巷尾的方向说了一句“老了哟，孩子们都长大了。”转身回去继续忙碌。俩人才从侧面出来，朝着阿婆刚刚看着的方向走回街上。
“所以，你看这样的傍晚，长街也无行人，也有卖豆浆的阿婆。所以，我一直觉得其实清晨和傍晚都是一样的，都很美好，像是一个个轮回……”
尹以南搂紧林沂北的腰，已经到大院门口了，再往进就都是熟人了，这个时候还不适合让爷爷奶奶知道。
林沂北有些不舍，用下巴蹭着尹以南毛茸茸的头顶。
他今年过年会留在X市，住在他姥姥家。他俩想见面，其实很快就能再见到了。
可这一刻，心里就是很不想分开。
与心爱的人在冬日里相拥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林沂北搂得愈发紧了。
“以南。”竟还带着一丝撒娇。尹以南的头发又细又软，带着一丝清透的香味，林沂北用鼻子蹭了两下。
“想我就发消息或者打电话，我来见你。”
想见，那我便来，你等我就好。
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说太多，只要你肯迈出那一步，那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我来走就好，你只需要乖乖等着我，我的宝贝。
“好”尹以南的声音带着几分鼻音，从林沂北的怀里抬起头，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林沂北。
“平生不会相思，才识相思，便害相思。”她幼时跟着奶奶念了无数次的诗句原来是这种意思。
“才害相思，便是相思。”尹以南眨了一下眼睛，酸酸的。
“以南，我可以亲你吗？”林沂北深情地看着尹以南。
尹以南因为这句话头一次耳朵和脸都红了个遍。
老舍先生说“这世上本就真话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片对白。”
“嗯”。
天彻底暗了下来，万家灯火点亮了整个城市。
月亮躲在一片云朵之后，仔细看，夜幕里还有几颗闪烁着的星星。
林沂北在尹以南的一片脸红中，轻轻地吻在尹以南的发顶、额上，如同对待一件珍宝。
“再抱一会儿吧。”林沂北搂紧尹以南。
还在脸红的尹以南哼哼唧唧地蹭着。
“嗯。”
等到月亮完全从云里钻了出来，林沂北松开抱着尹以南的胳膊，抬手为尹以南裹好围巾，又将羽绒服的帽子给尹以南带上。
“乖，该回去了。”尹以南踮着脚尖学着林沂北也在林沂北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瞬间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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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啦。”
迈出一小步，一回头。
“到家发消息哦。”
又一步，两米远了。
“我会想你的。”
尹以南讲完转身迈着愉悦的步子走回家。
林沂北一直看着，直到看见尹以南拐进一栋小楼里，才转身打车回家。
“我回来啦。”
二老好多年都没听过尹以南用这么轻快的声音说过话了，尤其是这阵子。当下便也觉得十分高兴。
谁不希望孙辈开开心心呢？
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
“南南，奶奶熬了腊八粥，过来喝。”尹奶奶去厨房端腊八粥，电视上放着新闻联播，尹爷爷逗弄着叶爷爷送来的小鱼。
尹以南坐在沙发上，砸吧了一口粥，甜甜糯糯的。
许依依和叶秦是一前一后到尹以南家的。
叶秦敲门进来的时候，许依依和尹以南正坐在飘窗垫上，吃着许依依带的校门口那家很有名的寿司。
叶秦低头看了看自己拎着的那份同样的寿司，尴尬地看了一眼许依依，“真巧。”
尹以南忙打圆场，“你俩真好欸，放到冰箱里明天吃！叶秦，你坐嘛。”
许依依不作声。
“小秦子，你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