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下巴点了点沈念的方向。
祁寒沿着冯卓东的指示转身望去,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沈念正在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沈念眼中的失望来不及遮掩,被祁寒撞见。
祁寒顿时觉得头疼,懊恼地想,今天出门前真应该百度一下黄历。
他现在完全没有了垂钓的心情。
然而让人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面。
隋鸣身后跟着一名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向湖边走来,手中拎着三份新渔具。
祁寒看着两人将电动鱼竿架起来,不解地望向冯卓东。
冯卓东看热闹不嫌事大,拍了拍祁寒的肩膀,欠揍地说:“伯父伯母说要到山上看看,我们三个不好意思跟去打扰,决定同你和宋公子一起钓鱼,期不期待?”
祁寒放弃了抵抗,虚弱地一字一句说:“期、待。”
冯卓东笑得一脸开心。
祁父祁母与几个晚辈约定一起吃午饭后便离开了。
工作人员将鱼竿支好,冯卓东和隋鸣事先坐到靠左边的椅子上,将祁寒旁边的空位置留给了沈念。
一直站在旁边,全程没有参与这件事的沈念走过去,想要跟冯卓东换位置,被隋鸣一把按坐在空位上。
隋鸣看不下去,怒其不争地低声说:“怎么,就算祁寒是跟宋一城一起来的,你也还有机会!”
沈念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向平静的湖面。
此刻他心中很后悔,后悔不该听了隋鸣的鼓动、后悔不该来度假村自讨没趣。
虽然祁父祁母一如既往地对他很好,像对亲儿子一样,但这却更让沈念觉得无地自容。
两位老人是真心希望他和祁寒能消消停停地过到一起,然而他却为了报仇,利用祁寒的爱和信任,害死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沈念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活该他现在坐在这里处境尴尬、看着祁寒跟别人亲近、不受祁寒待见。
他盯着湖面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鱼漂动了动。
祁寒转头发现他这边有动静,急急忙忙起身走过来,帮他收线。
他看出沈念心情不好,有意出言安慰他几句,一边将钓上来的鱼扔进桶里,一边打趣说:“沈总今天运气不错,我和一城折腾了大半天,结果第一条鱼还是你钓上来的。”
沈念坐在椅子上,闻言抬头看向他。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彼此脸上细微的表情。
这个角度很像他们从前在一起时互动的站位,祁寒和沈念同时意识到这点,仿佛有种回到了四年前感情正好时候的错觉、神情都有一瞬间恍惚。
沈念动了动唇,一句发自内心的对不起正要脱口而出,余光却瞥见坐在最右边的宋一城起身快步走向祁寒的鱼竿。
祁寒听到动静也回头循声看去。
只见宋一城迅速帮他收起鱼线,从鱼钩上解下一条不小的鲫鱼,放进了塑料桶中。
祁寒快步走过去,看向桶里扑腾着的鲫鱼,开心地说:“谢谢你,一城,看来今天我的运气也不错。”
宋一城抬头看了一眼正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两人的沈念,耸耸肩无所谓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好,信誓旦旦地跟祁寒说:“一比一比零,看来我也要加把劲,努力赶上你和沈总才行。”
祁寒轻笑一声,问他:“那你干脆下水直接捞几条鱼上来得了,要不然怎么叫努力?”
宋一城低声回答:“垂钓除了看运气和耐心,也是很讲究技巧的。”
言罢他开始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浮漂,不再说话。
祁寒受到影响,也渐渐进入垂钓状态。
隋鸣和冯卓东都是静不下来的性子,坐下没到半个钟头就嚷嚷无聊,跑到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伸展四肢。
只有沈念一个人沉默而冷清地坐在湖边,既没有认真垂钓,也没有跟人聊天放松心情,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反思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
上午的时间在安静的垂钓中过去,总算到了午饭时间。
祁寒觉得眼前的情况怎么看像都是他的新欢旧爱碰到一起,衬托出他是个大渣男,并且毫无疑义地是在场所有人里最里外不是人的那个。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顿饭能相安无事地吃完,让他能活着回家。
他可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受罪。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祁寒的心声,在祁父祁母两位长辈的坐镇下,几人不敢造次,一顿午饭总算吃得有惊无险。
吃完饭,祁寒告诉自家父母下午要离开度假村。
祁父祁母觉得这里环境不错,打算住一晚,让他随意。
沈念听说祁寒要回家,想到两人住在一个小区,主动问他:“一起回去吧?顺路。”
祁寒闻言尴尬地说:“额,我问问一城。”
沈念阴沉下脸,看向宋一城。
宋一城站起身,微笑着对他解释:“我和祁寒是开一辆车来的,自然一起回去,沈总想要结伴而行也可以。”
沈念冷哼一声,淡漠地说:“那就没这个必要了。”
又开始了。
两个人的针锋相对。
祁寒无奈地抬起手扶住了额头,懊恼地想,他不该在沈念和宋一城之间犹豫的。
第53章
心累地回到家,祁寒洗了个澡,钻进了被子里。
晚上十点,他睡得正香,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声音在静谧暗沉的夜里十分突兀。
祁寒被吵醒,皱着眉头去摸手机,看也没看就按下接听键,哑着嗓子迷迷糊糊地问:“谁啊?这么晚打电话。”
电话那头背景很吵闹,似乎是在酒吧,冯卓东放大的声音在乱哄哄的音乐中响起,对他说:“祁寒,你等一下,别挂电话。”
过了几分钟,他应该是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恢复正常的音量,问祁寒:“你已经睡下了?”
“嗯,”祁寒不高兴地应了一声,问他,“有什么事吗?”
电话另一端的冯卓东听起来很犯愁,踟蹰了一会才说:“沈总在酒吧喝多了,状态不怎么好。”
祁寒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拿着手机又气又无奈地说:“沈念喝多了,你找我干什么?直接和隋鸣送他回家不就得了。”
冯卓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握着电话对祁寒说:“你以为他为什么喝酒?还不是白天在度假村被你和姓宋那家伙给刺激了。”
提起白天的事,祁寒习惯性地一阵头疼。
他抬手抓了下头发,不耐烦地问:“合着你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替沈念打抱不平?”
“我擦,祁寒你好无情。”冯卓东感叹着说,“你当年对沈念那叫一个上心,嘘寒问暖、送花看星星献殷勤,现在却可以做到这么狠。他为情所困、可怜兮兮、喝酒喝到吐,你丝毫不为所动,挂了电话估计还能接着睡觉,啧啧啧。”
冯卓东大概是回到了酒吧内场,震天的摇滚范背景音乐又响起来,透过听筒传到祁寒的耳朵里。
他大声对祁寒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打电话本来是想让你把他弄回去,看来是不可能实现了。”
祁寒将手机拿开,准备按下结束键。
对面忽然飘进来一句语气阴狠的醉话:“宋一城,如果他再敢出现在祁寒周围,别怪我不客气。”
是沈念的声音,祁寒听清楚后皱起眉头。
紧接着,隋鸣哄劝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知道了,知道了,沈总,咱们有的是手段修理这家伙。今晚你喝多了,别继续了行不行?”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冯卓东挂掉了电话。
嘟声响起,祁寒把手机扔到一边,睁开眼睛,完全没了睡意。
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难得地失眠了。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让祁寒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悬而未决的感情问题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尽快处理了。
他不能在偏向宋一城的同时又对沈念的追求放任不管。
祁寒在黑暗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后悔不该轻易答应沈念半年之约的事。
他犯愁地思考现在究竟该怎么选。
比起恋人,他和宋一城其实更像是合得来的好朋友。
他对对方并没有什么欲望,这一点祁寒心里清楚,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因此,沈念回国后,他迟迟下定不了决心跟宋一城在一起。
而沈念作为他这么多年唯一爱过的人,每次对上,再狠心也总是会生出几分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