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少年屡次主动向顾棪挑衅，似乎不仅仅是正义感在作祟。
“左少爷。”顾棪终于转过头看向左亓晟：“我一次次给你机会，放过你，不是让你一次次往我枪口上撞的。”
左亓晟笑道：“顾先生这话就奇怪了，我只不过是表达了对叶老师的欣赏，不知道是哪个词我用的不对，惹得顾先生这样不爽。”
“哦，你说这话，是真的以为不敢动你吗？”顾棪语调平静地可怕，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动我？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您难道是想当众实施暴力行为？”左亓晟顿了顿，又眯起眼补充了一句：“比如说像那天在W酒店那样？”
顾棪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一分。
“好吧，即便是顾先生你真的要拿长辈的身份来教训我，我也认了，不过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叶老师的感受呢？”
左亓晟耸耸肩表示无奈，嘴上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要是叶老师今天第一天上班，就因为顾先生你这一闹而惹上流言……我想，叶老师应该会更加讨厌你吧！”
他特意加重了“讨厌”两个字，像是明知顾棪的敏|感|点在哪里，就偏偏要戳哪里。
年轻人气焰正盛，总是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以及所有事都胜券在握的信心。
只是顾棪今年26岁，整整比左亓晟大了5岁，现如今又是顾氏集团的当家人，若这么简单就被挑起情绪，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果然，听完这段话的顾棪，非但没有暴怒，反倒是像看“跳梁小丑”般地戏笑道：“左少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口才真是让人佩服。”
他继续说道：“只不过说起流言，我也正好想到了一件事，你觉得比起叶子惹上流言，大家对某人实际上是左家半路找来的私生子这件事，会不会更感兴趣一点呢？”
叶梓：“！！？”
像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般，顾棪的话在现场所有人的心中炸了开来，就连叶梓也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左亓晟。
到底还是个大三的学生，即便是左亓晟在顾棪面前表现出超乎同龄人的气势，也还是难以掩饰被当众戳穿身世的难堪和恼羞成怒。
顾棪满意地看着对方的反应，却不料下一秒被叶梓拉住了手臂：“顾棪，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但是你别迁怒他人。”
“怎么，你是在为他说话？”顾棪反问一句，顺势将叶梓搂进怀里。他的语调依旧平淡，但抓在叶梓肩膀上的手，却像是愤怒地要把对方肩头捏碎一般。
叶梓忍不住皱了下眉：“哥，这为他说话没关系。这里是公共场所，你这样把别人私事拿出来说做是不对的，就当我求你了，我们先回家，回家想怎么折腾都听你的好不好？”
他实在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顾棪起冲突，即便他知道保镖会确保今天的事不被拍照及录像，但他们不可能封了每个人的口。
自己被传谣言无所谓，但左亓晟还要在这里继续上学。私生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虽说父母造的孽和孩子无关，可总免不了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看吧，顾先生，你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一个人，你觉得伤害到了我，但实际这样做只会把叶老师越逼越远！”左亓晟见机插了一句，惹得顾棪不禁又皱了下眉。
后者正因为叶梓的态度十分恼火，哪有心情理左亓晟，开口便骂道：“闭嘴吧你这个不干不净的种！我们的家事还轮不一个私生子多管闲事！”
“顾棪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几乎是话音刚落，叶梓便吼出了声。
顾棪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叶梓：“叶子，你刚刚说什么？你敢命令我？”
“我没有命令你，只是希望你少说几句。”叶梓表情微怒：“顾棪，你不觉得把别人的私事放在大庭广众下说很过分么？”
“我，不，觉，得。”顾棪说得咬牙切齿：“倒是叶子你啊，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呢？”
这句话似乎耗费了顾棪全部的抑制力，他来这里之前无数次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可一旦叶梓用这种疏远的语气，和嫌弃的眼神跟他说话，他就再也没法克制住自己。
顾大少爷的怒气值肉眼可见的在一点点攀升，一旁的保镖们见状，不觉纷纷捏了一把冷汗，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会随时爆发的准备。
可正当他们想上前阻止时，叶梓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将顾棪打入了冰窖——
“可是顾棪，你是不是不记得了，你刚刚骂的那些，曾经也是别人骂过我的话。”
记忆入潮水般涌来，顾棪的心立马一沉。
“你……你在说什么！”顾棪慌了神：“我不是说过么，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根本和你没有关系！”
“可别人又怎么会管事实如何呢？”叶梓近乎悲伤地抬起眼道：“他们只会听自己愿意听的罢了，不然怎么会有流言这种东西？”
“别人算个屁！你听他们的干嘛！总之你不一样！”顾棪怒吼道，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为时已晚。一向运筹帷幄的顾大少爷，在此刻竟找不出一句能安慰到叶梓的话。
“叶子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
“顾棪，你永远都是这样自私，永远学不会换位思考别人的感受。”比如就像逼着自己那样。
“你生气的时候，永远只会挑最伤人的话说，但你高兴了，别人呢？”叶梓说得句句诛心。
顾棪反射性地就想骂一句“你他妈放屁”，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顾棪，我们走吧，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好了。”叶梓不想再继续无意义的讨论，从顾棪的怀里挣了开。
顾棪还想再说什么，却全身无力，只能目送着对方和左亓晟鞠躬倒了歉，走向了那辆Range Rover。
他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缓了过来，随即狠狠地瞪了左亓晟一眼：“今天算你走运。”说完快步跟上了叶梓。
今天的顾大少爷是彻底失算了。
他原本是想速战速决，把叶梓带上车就走，结果却在最后的最后，做了一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当天回家，又免不了一场冷战。
晚饭间，顾大少爷拉不下面子道歉，叶梓也是闷声吃饭不说话，一顿饭下来，两人都吃得味同嚼蜡。他们好不容易有些修复的关系，又回到了叶梓刚回国时的冷战期。
不过许是周越池前几天的话还发挥着效果，也许是顾棪学会了反省，总之在那之后，顾棪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再旁敲侧击地找过叶梓麻烦。
叶梓这边暂且逃过一劫，但左亓晟那边却很不太平。
如叶梓所担心的那样，学校里很快传起了流言蜚语，并且随着传播的人数增加，流言的内容也越来越不堪入耳，对此叶梓很是自责。
当年文母带着叶梓刚嫁进顾家时，叶梓刚上小学三年级。
小学生不懂事，从父母那听闻叶梓妈妈改嫁的事后，也不管事情真伪，便将从电视剧里看来的“小三逼死原配”剧情强加在了对方身上。
叶梓最开始忍受了长达三个月的谩骂和白眼，直到有次憋不住了躲在被窝哭，并被顾棪发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小三的儿子”。
据说当时是顾棪带人，把那些骂过他的那些人堵到巷子口挨个教训了一遍，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亲自跑来接他放学的缘故。
当时的顾棪已经上了初中，一天的课时比叶梓要长很多，免不了每天下午翘课挨骂。
叶梓虽然直到现在也不太赞同顾棪当时的做法，不过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流出一阵暖流。
所以他和顾棪，到底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呢？
第7章
叶梓再次见到左亓晟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那天下午他刚结束一节课，正准备回教员办公室，刚好在教务楼入口处碰见了拿着一堆资料的左亓晟。
他原本想叫住对方，却因为内心有愧迟疑了一下，结果被左亓晟抢先一步叫住了名字。
“好久不见啊叶老师！”少年裹着藏青蓝的大围巾，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自从他们上次不欢而散以来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这半个月里气温骤降，A城从秋高气爽的秋天无缝切换到了寒冷的冬季。
“好久不见左同学。”叶梓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