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完结章（中）
叶梓说得断断续续，周围的人都没能理清话里的来龙去脉，但顾棪却是在对方说完第一句话时，就明白了一切。
叶梓终究还是全部都记起来了。
三年前的一场车祸，顾棪的父亲当场死亡，文翠兰陷入昏迷不醒，幸而同行的叶梓伤势最轻，没过多久便可以下床活动。
醒来的那段时间，叶梓几乎日日夜夜都陪在文翠兰身边，而躲过一劫的顾棪则是为了撑起整个顾家，忙到分|身乏术。
当时那段日子实在难熬，虽然周家尽心尽力给予顾棪不少帮助，但压在顾棪身上的担子，却没有轻到一丝一毫。
然而老天爷似乎仍旧嫌不够，它不仅没让顾棪喘口气，还送给了顾棪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顾棪忙完公事去病房找叶梓，叶梓见对方一脸疲惫，便心疼地给他捏着肩膀。
两人自从出事后，就很少有过独处的机会，这会好不容易得了空，又说起今后的事，不免就多了几分相依为命的感情。
顾棪从来不在叶梓以外的人前表现出脆弱，但他当时以为文翠兰还在昏迷，便无视了对方的存在，搂着叶梓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结果就是这么一念之差，他和叶梓同时迎来了长达三年的噩梦。
文翠兰其实早就清醒了，但她只能听见声音，不能说话，也睁不开眼。
那晚她听着两人的对话，猝不及防地迎来了叶梓和顾棪在一起的事实，于是当场心脏病突发，还没来得及等到护士，几秒钟內便离开了人世……
自那之后，叶梓便情绪崩溃了。
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文翠兰，这种自责的情绪，以及车祸留下的后遗症，让他一度拒绝接受文翠兰死去的事实，彻底活了一个疯子。
殡仪馆来收尸那天，他好几次将顾棪推倒在地，哭喊着吼道“我妈妈没有死！”
周越池劝说顾棪，让他把叶梓送去精神病院治疗，但顾棪死活不同意。
精神病院是什么地方？是一群疯子住得地方！
他的叶子那么聪明，那么漂亮，他怎么可能承认叶梓是个疯子！
于是他便瞒着所有人撒了一个又一个谎，“抢”了叶梓的股份，逼着叶梓出国，自己却一个人留在国内，对着空荡荡的顾宅，熬了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
这一熬，便是三年。
“三年啊……顾棪你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啊……你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狠啊……”叶梓抱着顾棪骂着，实际却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肺掏出。
顾棪消失的这些天，他连三天都坚持不下去，顾棪却一个人扛着所有，坚持了三年。
“对不起……对不起啊叶子……我当时……我当时是真的没办法了……你知道没了你我活不下去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别哭了好不好……”顾棪不知所措地哄着叶梓。
他实在太爱叶梓了，爱到自己也跟着病了。
他压抑了三年，性格也扭曲了三年，他开始变得偏执，变得疑神疑鬼，变得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接近叶梓，他都会觉得，对方是来伤害叶梓的。
“行了，别说了，我先带你出去再说！”叶梓知道现在不是讨论往事的时机。
他抹了把眼泪，迅速整理好情绪，用没有受伤的那侧胳膊和顾棪相互扶着站起了身。
保镖们见状，马上冲上前拦住了两人。
但介于他们刚被下了命令不许伤害叶梓，所以也不敢有太大举动，只能纷纷看向左亓晟，寻求示意。
一直沉默的左亓晟拨开了人群。
他刚刚听完了整段对话，大致也理清了思路，但其实他现在根本不在意事实究竟如何。
他抿着嘴看向叶梓，问道：“叶老师，你是真的要走么？”
叶梓说：“你知道我不可能把我哥交给顾成达的。”
“那要是我不同意呢？”
叶梓顿了顿，抬头道：“要么你放我跟我哥走，要么我和我哥一起死在这。”
“……”左亓晟捏紧了双拳。他知道叶梓是铁了心要带走顾棪了，但他真的很不甘，也真的不想就这么放走叶老师。
一方面是他隐约觉得，这可能会是他和叶梓的最后一次见面，另一方面也是，如今走到这一步他早就回不了头了。
正当他准备示意保镖时，顾棪忽然开口道：“左亓晟，你现在放我走，你还有回头的机会。”
左亓晟猛然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乖乖来送命的么？”顾棪道：“我不在的这些天，实际是亲自带人去了趟边|境，原本我是打算搜集顾成达的交易证据，却没想到意外发现，你也参与了枪支走|私。”
左亓晟：“！！！”
叶梓：“！！！”
“我来之前就安排好了手下的人，要是我24小时没有联系，他们会把证据完完整整地交给警方，但是……”
顾棪顿了顿：“但是我现在给你这个回头的机会，你放我们走，我就撤掉关于你的证据，保证你不会被牵涉进去。”
……
“顾大少爷你开什么玩笑。”左亓晟嗤笑道：“你随便说几句话，我就相信你了么？”他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有了明显的一丝松动。
顾棪无奈地笑了下，似乎有些拿眼前这个孩子没办法：“你也只能相信我了，因为即便没有我，顾成达倒台是早晚的事，你跟他相处的时间比我更多，应该更能了解到，顾成达是个什么样的人。”
“……”左亓晟这次沉默了良久。
虽然他一直看顾棪不爽，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话，直戳他的痛点。
他当初是阴差阳错才选择了和顾成达合作，但越是接触，就发现对方这人不仅贪婪成性还愚蠢如猪。
顾成达三番两次越界，先是找了狙击手错伤了叶梓，再又是除夕那天给蒋梦溪下药，他如果再不及时抽身，怕是早晚要被这个猪队友坑死。
见对方有所松动，顾棪继续补充道：“你我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我没必要致你于死地，况且……
“况且，我知道叶子也不想看着你就这么一直错下去。”
“……”话音一落，左亓晟和叶梓双双沉默了。
只不过前者是因为被戳到了软肋，后者是因为对顾棪这种拿自己打“感情牌”的做法所不耻。
左亓晟转头看向叶梓，一脸难堪地问道：“叶老师……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叶梓被看得无所适从，要不是顾棪还浑身是伤，他此刻真想暴打一顿对方。
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安抚道：“亓晟，你还记得你办退学手续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我记得……”左亓晟眼里又有了一丝松动，乖乖点点头。
叶梓温声道：“我一直觉得你本性不坏，如果没有顾成达，你应该会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叶老师，我……
“亓晟，你要是不信顾棪，那你信我么，我说过我把你当朋友，是真的想拉你一把，我也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回到像最初那样，你还能完完整整叫我一声叶老师。”
……
一番深情的话说下来，叶梓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快要掉下去了。虽然他所说的都是实话，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些。
不过顾大少爷乐意，他只好配合着对方把这出戏演完。
“……”语毕，左亓晟再次沉默地低下了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说服了。
如果说能及时收回和顾成达的合作，只是一块诱人的蛋糕的话，那么叶梓对他的那份温柔，便是让他妥协的最终武器。
因为他太在意叶老师对他的看法了，他贪恋叶老师的温柔，不想被对方讨厌，他想让叶老师再一次揉着他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和他聊些有的没的。
其实左亓晟这一生，爹不疼妈不爱，表面上他比谁都阳光，但心里却比谁都敏感而自卑。
顾棪说得对，他其实是不甘的。
他不甘自己对叶梓的无能为力，也不甘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在他的成长中其实一直缺少个可以给他指引的人，他曾一度想过放弃，而恰好就是那时候，叶梓给了他一束光。
……
……
最终，左亓晟还是放走了叶梓两人。
叶梓开走了左亓晟带他来时的车，中途得到了顾棪手下人的接应，又换了辆车一路飞驰，开往周越池所在的郊区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