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道:“正是这两人。”
彩霞为何知道他们还没有死?
她为何执意置他们于死地?
若她知道他们还有同伙,会不会也同样不会放过?而她,究竟知不知道,他们有别的同伙?
余景洛的心里,疑问纷至沓来。
却听丽夫人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彩霞姑娘当着圣主的面,不妨直说吧。”
只听彩霞道:“丽夫人有所不知,这两人近段时间在我蛊域境内,鬼鬼祟祟,前几日,竟还算计到我的头上,害我吃了大亏,现在又来勾扯夫人,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夫人三思,你我个人之事事小,我蛊族之事事大,不把这贼人调查清楚,圣主恐怕不能安心。”
丽夫人鼻子哼了一声,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彩霞一笑,看着红铃。
红铃点点头,道:“姨娘,彩霞已将证据给我看过了。她说得不错,当下外族与我族来往颇多,狼子野心、阴险诡诈之辈层出不穷,小心一点确实是必要的。这两个人确实是不能放。”
丽夫人道:“无论如何,他们是我的朋友,你若信不过他们,便是信不过我。”
红铃颇有耐心劝道:“是不是您的朋友,姨娘自然心知肚明;我知道姨娘好心,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蛊族着想,您还是把他们交给我来处置吧?”
欧阳泺看了余景洛一眼,他脸上毫无表情。
木松柏垂死挣扎:“圣主,丽夫人,天地良心,我们兄妹真的就只是贪玩,无意之中冒犯了彩霞姑娘,绝无什么偷鸡摸狗的野心啊!”
此话一出,彩霞啐道:“我呸,当真以为我族儿女都是吃素长大的吗,你们一行人从一月前进入大雁城都干了什么事情,我已查得一清二楚,岂是你能赖得掉的?”
欧阳泺惊出一身冷汗,暗道果然不错,众人行踪早在他们的耳目之中。
丽夫人却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真查得那般清楚,为何不早早定罪处罚了事,还等到今天在这里啰嗦?”
红铃道:“姨娘有所不知,因这二人还有一名同伙不知所踪,彩霞把他们关在蛊狱之中,行的就是引蛇出洞之计。我今日前来,其实也想看看唆使姨娘的,到底是什么人,看看能否将他们一网打尽。”
说着,她眼光往这边一扫,重心正落在欧阳泺身上,欧阳泺心胆俱裂,把头又压低了一些。余景洛手中的剑更握紧了一些。
气氛一时凝重无比。
丽夫人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笑了一阵,道:“彩霞,你看着圣主说话,你当真,把一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包括……”
她故意语焉不详地停顿了一下,彩霞看着她,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脸上慌乱一闪而过,低下头来,对红铃说道:“圣主,确实还有一些事情不清楚。但是,夫人,正因为如此,这二人是万万不能放的。”
红铃这才收回视线,训斥道:“彩霞,你也太过莽撞了一些,幸亏姨娘不是外人且宽宏大度,否则今日定要好好责罚于你。”
丽夫人哼了一声,对她这种明面护短的行为表示不屑。
红铃站起来,道:“姨娘,今天这两个人我就带走了,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彩霞站起来,不知在木松柏和小凌面前做了什么,他们随后便脖子一软,痴傻不动了。几名蛊卫连忙上前将两人带下。
彩霞回头冲丽夫人轻蔑一笑,似乎把她当成一个笑话。
丽夫人脸上乌云密布,待红铃一行人走远了,恨道:“可恨红铃,我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做鬼也不得安宁!”
孙婆婆连忙四下张望,将她扯进了香雅轩。
“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丽夫人手上托着一颗丹丸,笑问道。
余景洛道:“不知。”
丽夫人道:“破蛊丹。破除大雁城府守狱蛊阵的破蛊丹。”
蛊域境内大大小小无数蛊狱,光从外形上来看,它们和天底下所有的监狱没有太大区别,甚至比别处还更简陋一些,狱守的武杀术,也比别处弱上许多。
然而,天下英豪,却往往谈之色变,只因为,蛊狱真正用于防守的,不是器具,也不是人,而是蛊阵,每个蛊狱特有的守狱蛊阵。
众所周知,蛊阵和毒阵一样,一般只有设阵之人知道所含之蛊,以及排阵方案;而外人即便将各种蛊虫习性了如指掌,也不敢贸然去试。因,这些制衡和发力编排极为精巧,看似凶狠的蛊虫或者只是用于克制另外的蛊虫,而看似无用的蛊虫在某些因素改变后,会顷刻夺人性命。
破蛊丹,顾名思义,就是破除蛊阵的丹药。
说难不难,只要你知道自己要面对的蛊阵包含哪些蛊虫,它们如何制衡,如何发力,连木松柏都可以配置出相应的破蛊丹来。说不难却又非常难,因你需要搞懂的是人心,一人之心,不仅难以琢磨,而且时刻变化,要抓住一人在某一刻的心思,岂非就像在涡流中抓住一尾狡猾的鱼?
所以,丽夫人道:“为了这枚破蛊丹,我可费了不少心思,我想,这或许对你会有些用。”
余景洛道:“你希望我去劫狱?”
丽夫人道:“不错。”
“可是,为什么?”
“难道,你不想救出你的朋友?尤其,是那个丫头。”
余景洛不置可否,道:“即便我想,这和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
余景洛道:“难道,你就如此看不惯彩霞,只要让她不痛快,你便痛快了?”
丽夫人笑出了声音,道:“彩霞?你觉得我会将她看在眼里?”
余景洛道:“我更正,是红铃。”
丽夫人摇头,道:“你以为,彩霞就代表了红铃?”
“莫非不是?”
丽夫人道:“我原本也以为一定是,现在却已知道自己错了。”
“那夜之后,彩霞变了很多,你可看得出来?”
余景洛道:“我确实也有所察觉,却又说不上来。”
丽夫人道:“她更勇敢了,更自信了,好像,也更年轻了许多。”
勇敢和自信,岂非都和年轻连在一起?
余景洛若有所思。
丽夫人继续道:“也更加不怕冷了。这样寒冷的天气,我们裹得像个粽子,她却还是那般轻凉活泼。更奇怪的却还不止于此。”
余景洛当然也不是傻子,道:“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连我都没有认出来,她似乎,将那夜的事情,彻底忘记了。还有她的伤,那天夜里,她受的伤可不轻,短短数天,竟也好像好全了。”
丽夫人道:“治愈伤痛最好的方法,便是遗忘;她好得快,就是因为她已将那个糟糕的夜晚,整个都忘了。”
余景洛道:“何至于此”
丽夫人道:“因为,她根本已经不是她。”
“难道还有另外一个彩霞?”
“不,她还是那个彩霞,却已经是死了的彩霞。”
“她死了,但是……”
但是,他们刚刚看到的女子,又是谁?
丽夫人道:“她死了,却不仅仅是死了那样简单。”
见余景洛一脸疑惑,丽夫人笑道:“你可知道,我族境内,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蛊,其中有一种,叫做桃花蛊。”
“桃花蛊挑人得很,并非在谁身上都能寄生。它只喜欢那些对外貌对身形有极致欲望之人,以吞噬这些人的恐惧和渴望为生。桃花蛊的蛊气,能使宿主容颜变得更为周正,皮肤更为白皙滑嫩,身材更显婀娜——总之,让她变得更像一个女人。”
“你说,这种蛊,是不是好蛊?”
余景洛道:“我猜,你接下来就要告诉我,这样的好蛊,却并非是值得女子们趋之若鹜的。”
丽夫人道:“岂止如此,蛊族之内,只要还有几分脑子的女孩,皆避之唯恐不及。因为中了桃花蛊的人,无一例外,最后均会被它吞噬;彼时,虽说在外人看来,你还是你,但是实际上,它已经占据了宿主的灵识,宿主反而成了它的化身。”
“所以,女子们虽然向往,绝不会主动去沾染这种蛊;又因为这蛊的霸道性子,十三长老早再数十年前就将它列成了禁蛊,一般人就更难接触得到了。”
又是禁蛊。
余景洛心里一沉,道:“所以,彩霞身上的桃花蛊,是别人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