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汩汩而出,墨虎犹在不可置信,却见洛名撼缓步过来,取了悬于空气中的阴阳剑,收回鞘中,道:“二十多年未见,你仍和以前一样,是我的手下败将。”
墨虎挣扎着说道:“你放屁!这次明明是我赢了。”
“哦?你说得对,死者为大,我就不跟你争了。”
“你——”
“师父!”余景洛远远看见墨虎躺倒在地,胸口插着自己的佩剑。
洛名撼一见是他,冷哼一声,调转身去,负手立于前方不远处。
余景洛跪倒在墨虎身边,道:“师父,你撑一下,我这就带你下山。”
墨虎虚弱一笑,指着琳琅剑:“好徒弟,这把剑,是你的了。”
“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旁的。”
墨虎道:“不要小看琳琅剑,谁被它这样钉着,都活不了的。”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你钉的我,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会真的杀我……”
年少时的情感,随着岁月的流逝,现在还剩下几分?
余景洛道:“他当然不会,但是他会。”
“你到底在说什么?”
“师父,我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是你的朋友洛名撼和梁懿的儿子,而不是他的。”
墨虎一脸不解,心口却催得急了,他叹口气,道:“你这说的,是,是,是……”
“师父——”
他猛地拔出那把剑,大吼一声,向洛名撼刺来,他却仅仅偏了偏身子,便轻易避开了,道:“我奉劝你,在如此不理智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出剑,否则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
“为什么?”他像是在问自己,“没有必要。不是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难道会是因为梁懿,因为洛名撼,因为曾经那真假难辨的三年?
他连自己的亲身儿子都可以任其生死,为何偏偏对这个小畜生下不去手?
他又补充道:“他们都说他一定会战胜我,你是他的儿子,我给你个机会试一试,如何?”
“好,好,”余景洛道,“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里!”
“呵,好,我等着。”他向前走去,“但是,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再手软,一定不会!”
一定!
“你为什么突然带我出来?”欧阳泺问道。
余景洛随手指了指路边,野草已经冒出了尖牙,鹅黄黄的很是可爱,“春天到了。”
“是呢,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冬天,春天终于到了。”
“听说,每年春天,蛊族就会举行盛大的‘喧蛊节’,你知道吗?”
“……没有人跟我说啊。”
他弹了弹她的脑门,道:“你可是蛊族的圣主,这些东西可都得知道。”
她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两人手牵着手,继续向前走着,欧阳泺突然叹了口气,道:“红铃还是不理我。”
“嗯。”
“你不说些别的?我都对她百般示好了,她却还是那样冷冰冰的。难道我以前对她的认知,果然都是错的吗?”
“你本来就和她未有深交,错了也不奇怪。”
“也对。不过我跟你说,她好像又给欧阳宁剪头发了,她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欧阳宁那死家伙,高兴得都快疯了。”
“……这个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我见那位兄台可天天一样。”
“你看不出来,我教你,如果他的眉毛变成这样,嘴巴变成这样,就是高兴——”她比划着,却见余景洛突然停住了脚步,松开她的手,叉着腰看着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你可没有如此细致地研究过我。”
“嘿,这你也吃醋?他可是欧阳宁!”
“又怎么样呢?”
“你这个人,你自己不也和小凌好着吗,我昨天看到你们在那里唧唧歪歪了,我说什么了?”
“……诶,不是,小凌是我妹妹!”
“欧阳宁是我哥!”
“行,我错了。”他举起手,走了两步,不屑地学语:“哼,欧阳宁是我哥。”
“余景洛,那天,那人果真没有为难你?”
“为难什么,我毕竟是他儿子,他还能杀我第二遍?”
“那你这两天和云音长老他们在商量什么?”
“没什么。”
“真的?”
“真的。不对,欧阳宁那家伙,胆子大得很,连红铃都敢喜欢,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怎么又来了!”
他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听说将军蛊宿主,一定会对圣主忠诚的。”
昨天晚上。
“要想战胜他,这是唯一的方法。”云音长老道。
余景洛低头不语。
木白鹤道:“他现在已经丧失理智了,若是无人阻止,江湖恐怕难逃浩劫。”
云音长老道:“现在幻剑又淬了孔夏长老的蛊神之血,若待它与其他蛊神之血相融,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控制得住。”
“若是控制不住会怎么样?”
“他身上没有蛊精之丹,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幻剑之神吞噬,成为幻剑的奴仆。”
“三百年前那场浩劫,为何会突然中止,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传说。”
“是什么?”
“那人自己毁了幻剑,碎了蛊精之丹。”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若非幻剑之主回心转意,根本无人可破幻剑之境。”
“我们原本想用幻阵困住他,然后让墨虎兄在阵中将他除掉,岂料……难道天意轮回,就在现在?”
“若那传说当真是真,现在的情况,岂非比当年更凶险?”
余景洛突然抬起头,道:“我已经向他约战,无论如何,我会打败他。请诸位给我一天时间,我自己和她说。”
他们走进一家酒楼,生意十分惨淡,店小二毫无激情地在那里打蚊子,终于见到两位客人,眼睛都睁圆了,愣了半晌才大声道:“客官二位,请问饮茶呢,还是吃饭?”
现在正是上午十分,时间上来说,确实有些尴尬。
余景洛想了想,要了一壶茶,几样点心,指着其中几样,道:“这几个打包。”
欧阳泺站在一旁,挑眉看了一眼,不说话。
两人上了楼,捡了靠窗的位置坐了,望着外面空空荡荡的大街,欧阳泺叹了口气,道:“以前多好,现在这里都没人了。”
“大家都知道蛊族大乱,哪里还敢到处乱跑。”
“过完这阵子,应该都会好起来吧。”
“应该吧。”
“你看那边那棵树,”欧阳泺突然指向楼下,“那时候,你躲在那里。”
余景洛惊得差点把刚入口的茶水喷出来:“你看到了?”
“我又不是眼瞎,当然看到了。”
“那你——”
“我为什么不说是不是?还不是怕你尴尬。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注意你的心情。”她摇摇头。
“那时候,”余景洛想了想,“那时候……”
那时候,那样辛苦,却是那样美好。彼时身在其中,竟毫无察觉,真是浪费。
余景洛伸出手,道:“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远吗?”
“当然不远,”他笑道:“你那么重,若是远,我才不会吃饱了没事干把你背出来。”
“你这个人!”她气了,瞪向余景洛,两人却几乎同时发出会心一笑。
第77章 郎迦之巅蛊杀化境(五)
莫留山草庐最右边的一间,屋内陈设简单,仅一桌一椅一床。
欧阳泺恍然大悟,道:“我早该猜到是这里。”
余景洛一笑,打开暗室开关,两人走了进去,他掌心一摊,道:“发挥姑娘聪明才智的时候到了,请问,暗道的机关在哪里?”
欧阳泺在她手掌上一拍,道:“嘚瑟,快给我打开。”
余景洛笑出声来,也不浪费时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从里取出一把钥匙,把书桌上的石墨盘移开,现出一个锁孔来,开了锁,整个书桌瞬间下沉,变换形状,成了一道楼梯,他伸出手来,牵着她向下走去。
等托了掌心焰才看清,这暗道也是很宽敞的,两人踩到实处,余景洛在墙上按了个机关,梯子慢慢收了,封住了之前那个开口。
欧阳泺叹为观止,道:“余景洛,若非亲眼所见,我绝对不相信有人能设计这样精巧的机关和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