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琳琅性情敏感,遇到韩清漓这样热情的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只好点点头,内羞的一笑,“谢谢姐姐。”
段临轩来天都城这几个月长了不少个子,再加上她爹爹和哥哥们的训练,已经比在南疆时结实了不少,卓青黛来看望过几次,都被他缠着比试,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是有遗传到他父亲在习武上的天分的,进步极快,卓青黛现在再对付他,已经要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才能胜过了。
六个人上车了,直奔城郊。
韩清泫说那里是天都城附近不可多得的好去处,有山有水,又正值盛夏,想垂钓的可以垂钓,想野猎的可以在林中野猎,就算是姑娘们去了也不会无聊,满山的红樱花开的极盛,随便采一些,都能自成风景。
六个人里属邵子谦最大,但因着性情跳脱,倒也能和他们相处成一片,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的,段家姐弟也因此放松了不少,等到了地方时,段临轩已经和韩清泫是可以搭着肩膀的兄弟了,段琳琅也开朗了许多,韩清漓问什么她就打什么,偶尔也能说些玩笑出来。
倒是卓青黛和邵子谦像两个闲人似得,时不时的相视一笑,邵子谦没了韩清漓在一旁吵闹倒也乐得清闲,卓青黛就更不用说,她本来心思就还在颜炽身上放着呢。
下了车,卓青黛满眼绿意盎然,心中感叹果然是个好地方。
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近处水波荡漾,斜柳扬风。
他们的马车停在一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片大的湖泊,湖边一侧种满了斜柳,另一侧则是一片红樱林,再往远处看,是密密濛濛的重山。
其他人也纷纷被这景致震惊到了,谁能想到在繁华的天都城外,竟会有这样的人间绝色。
邵子谦原地望了望,“韩清泫,你是哪寻得这么一个好地方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韩清泫得意道,“你只记得烟花柳巷之地,哪里会留心这些。”
邵子谦被揶揄的撇开了眼,韩清漓在身后顺势踹了他一脚。
卓青黛在一旁忍不住笑,拍了拍他的肩。
可能这就是自作自受吧。
就在他们还感叹的时候,段临轩早已经跑到了湖边,一边冲他们招手,一边捡了些小石子,一个一个的丢进湖里,泛起层层涟漪。
卓青黛看着心里渐渐落了地,看来带他们姐弟二人出来,算是来对了。
他们此行四辆马车,另外三辆都装着郊游的东西,随性的家丁们已经开始陆续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找了一处还算平坦的草地,搭起了桌椅和炊具。
段琳琅本想着去帮忙,但是被韩清漓一把拽去了红樱林,韩清泫料的没错,红缨林果真更受姑娘的青睐。
卓青黛不放心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单独过去,虽然这里很隐蔽,但是还是要小心提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她跟在后面,看着两个女孩迈着轻快的步子,免不得想起自己前世来,那时的十六岁,与现在可是有太多的不同了。
她初入宫中不懂规矩,免不得被责罚,但颜煜也算疼爱她,总是会帮她在太后面前说话,记得一次他去解救被罚跪的她,从太后宫中回来时,路过花园中的一片红樱花,小小的花瓣却有着让人惊叹的生命力,它们向着太阳的方向,奋力的生长,那时已过中秋,秋雨凌寒,可红樱依然傲然开着。
颜煜便对她说,“这红樱很像你,有种毅然决然的劲头。”
当时只当是调侃,现在想来竟是一语成戳。
在她知道颜煜负了卓家后,她便可以毅然决然的重新来过。
在那些过往里,她从未对某件事真的介意过,皇上下旨娶她,她便真心做他的妃子,太后责罚她,她便努力虚心改过,可到了这一世,她重新拥有一起后,为何显得那么畏首畏尾了?
她这两日一直在想,为何明明该无所顾忌的她,反而脆弱的好像任何事都能击碎她。
此刻她走在红缨林里,似乎突然间想明白了。
因为在乎。
从前的卓青黛,就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那两个少女,虽不知世事,但心思纯净,只要眼前有花开,自然是晴朗的。
但现在的卓青黛,是走在他们身后这个掩着心思的人,她经历过生离死别、感情背叛,就算眼前青天白日,内心依旧乌云密布。
只是,有一道光照进来了。
那是颜炽。
是他用行动闯进她的世界,并带来了唯一的希望。
卓青黛捡起一枝落在地上的红樱花,它已经掉了两片花瓣,可残破也依然美丽,就像现在的这个她一样。
卓青黛也有两片花瓣是被自己摘掉的,一片是她现在真真假假的身份,一片是那不为人知的前世过往。
她忽的笑了下,或许她可以让那束光,照耀她全部的花瓣,给与她更多的力量。
她不想再和颜炽之间,有任何的隐藏了。
或许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件事,卓青黛的表情如释重负,她将这枝残破的红樱揣进怀里,小心护着。
不管它的样子如何,只要被在意,就是开的最美的那一朵。
就在她正想着如何让颜炽相信她重生的身份时,前面的两个姑娘停了下来。
段琳琅紧张的抓着韩清漓的手臂,“韩姐姐,那……好像是个人吧?”
卓青黛一听,瞬间绷紧了神经,把思绪集中回来,她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慢慢探着步子,朝前方不远处一个躲在草丛中的褐色身影走了过去。
“什么人?”
卓青黛先问了一声,但半天也不见回答,那人也没有动。
她忽然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立刻上前将那人翻了过来。
两个姑娘在身后都有些害怕,忙道卓青黛小心。
但她们显然多虑了,倒在草堆里的是一个已经没有知觉的女子。
她看上去很是狼狈,头发如枯草,脸颊瘦弱,眼眶发青,浑身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卓青黛这才注意到,这姑娘身上穿的根本不是棕色的衣服,而是一件大红色的嫁衣,只不过年头已久,许多地方都已经破烂,这颜色也掉了,再加上脏兮兮的,远远看着可不就是褐色的。
韩清漓带着段琳琅也跟了过来,她一看这人穿的竟是嫁衣,不觉惊呼出来。
“天啊,竟然是她!”
第44章
“你认识她?”
韩清漓试探着向前又看了一眼,更加确定心里所想,“这是阿嫁!穿成这样,一定是她!”
“阿嫁?”卓青黛楞了一下,这女子看上去有些年纪,身形消瘦,穿着一件破损不堪的红嫁衣,脸上全是泥垢,和那个传言里的人的确有几分相像。
卓青黛忙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还有呼吸。
“我们先把她挪到草地那边去。”她说着,拉起女子的胳膊,将她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韩清泫和段临轩正在湖边打闹,一看卓青黛扛了个人回来,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变,邵子谦坐在椅子上正美美的喝着茶,见此情形也立刻赶了上来。
他问,“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啊?”
韩清漓有些惊魂未定的道,“阿嫁啊,她肯定就是阿嫁!”
“阿嫁?”邵子谦转到前面来,搭手将女子从卓青黛肩上放了下来,检查了一下。
女子表面没有伤痕,气息平稳,脉象平常,应该只是昏过去了。
韩清泫从湖边打了一些水,段琳琅忙帮女子擦了擦脸,结果泥垢被洗去后,女子的两侧脸上都有着或深或浅的伤疤,极为狰狞。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段临轩忍不住问,“你们说的阿嫁到底是谁啊?”
韩清漓半躲在邵子谦的身后,有些怕又忍不住朝地上躺着的人看去,或许段临轩和段琳琅并不知道阿嫁,但是在天都城长大的他们,应该无一不知阿嫁的故事。
阿嫁,是一个疯子。
传闻说她曾有过一个已经谈婚论嫁的夫君,但是那男人为了更好地前途,而在成婚那日抛弃了她,然后她就疯了。
她总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在天都城的大街小巷,找自己的夫君。
她好像没有家人,也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于是就叫她阿嫁。
但阿嫁在天都城也只出现了三个多月而已,后来她就消失了,人们都以为她是死在了某个隐秘的地方,毕竟一个疯子能有什么谋生的办法?但是后来陆续有人在天都城外看到过阿嫁的身影,所以阿嫁的故事依然流传在天都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