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至山腰的梁靖淳也反应过来,谷底必是出事了,他加派兵将从侧面迂回,准备一举包抄。
山腰的危机逐渐靠近,而山顶的情势也迫在眉睫。
见谷底停止了放箭,颜炽料他们已是弹尽粮绝,一声令下,百斤重的山石纷纷从崖上滚落了下去,若说方才的箭矢还有可挡之法,这落石确实人力无法与之对抗的。南洋军被砸的四处逃窜,这时一个士兵在崖壁上看到了垂下来绳子,他大叫一声:“这里有绳子!”
那领兵的将领已经被砸的气急败坏,根本顾不得多想,便指挥大家往崖边靠,爬上绳子,去谷顶与他们决一死战!
谷底的火把被砸灭了许多,已经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况,但还是有人察觉出了绳子的异动。
颜炽冷笑,鱼儿上钩了。
正当时,就听身后山下传来响动,想是南洋人冲上来了,颜炽一挥手,众士兵便按计划撤到了一侧隐秘的崖边。
只听得片刻间,南洋人便提刀冲了上来,可谷顶早已没了炽烈军的痕迹,看着满地废弃的羽箭和石块,带头的一个参将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可见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他抢过一个火把丢了下去,虽可见范围极少,但还是满目尸体。
“妈的!”那参将骂了一句,两千南洋军就这么给人灭了?!他哪里知道,此刻侥幸存活的南洋军都贴着崖壁,正往上爬呢。
这时一个小兵发现了绑在岸边的绳索,细细看去竟有几十条之多,他忙汇报给领将,那人一看顿时火大。忽然众兵身后,一个人穿着不太合的南洋铠甲大喊了一声:“他们顺着绳子趴下去了!”
那将领已经怒火中烧,见此情形,立刻大喝一声:“把绳子都给我砍断!”
一声令下,几十条绳子,齐齐斩断,只听得谷中传来一声声的坠地的响动。
那将领已经气红了眼,踢着一块落石,便道:“给我砸!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士兵们得令纷纷推着石头往下丢,石头丢完了还不解气,又放了几百只箭下去。
再无可用之时,一个人拍了拍那将领的后背,混不吝的声音响起:“喂!你爷爷我在这呢!”
就看邵子谦不知何时套了件南洋盔甲,极其不协调,他一把撤下自己的头盔,“啪”的一声丢在那将领脸上,瞬间飞起一脚,在那将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被踹下了山谷。
南洋士兵一看,情势突变,一下就慌了,再想反抗已经丢了时机,炽烈军余下百人瞬间冲出,喊杀声震响山谷,只此气势就已经让人吓破了胆,南洋兵已经群龙无首,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来,不过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南洋兵便都被解决了。
邵子谦扒下自己的铠甲,甩了甩头发,走到颜炽身后,“王爷,事成了!”
“还未。”颜炽手握□□,看着天:“还差一点。”
方才冲上来的南洋兵不过两三百个,就算这场火烧死了一千,但还是有很多南洋兵在山中搜索,他们还没有逃离这里,再呆下去依然是死路一条。
像是有感应似的,他话音一落,天上乌云便翻滚了起来,北风刮的更狂,只听“咔嚓”一声响雷,在红叶谷中久久回荡。
嗒、嗒、嗒、嗒……下雨了。
颜炽勾起一抹笑,任凭渐大的雨水在他身上冲刷,“子谦,事成了。我们走!”
“从哪里走?”
“当然是从火里走!”
邵子谦忽地大笑一声,笑自己傻,现在满山流火,南洋兵定不会在火堆里找敌情,巴不得绕的越远越好,此时他们从火势中冲出去,反倒是最安全的!
颜炽提枪一顿,率先冲了出去,雨越下越大,眼前也越来越模糊,但众人的脚下都不敢停歇,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趁着火被扑灭之前,冲出去!
一路急行,终于眼前出现了开阔的大路,众人心内总算松了口气,颜炽一声哨响,便听远处马蹄声狂奔而来,不一会飞卢领着一群战马出现了。邵子谦笑了下,这个岳灵霄总算干了件好事。
众人不敢再耽搁,趁着雨夜,奔着甘邺城的方向,驾马而去。
红叶谷内的惊心动魄总算告一段落,但临安城中的麻烦却刚刚开始。
御南侯府内忙至晚间,总算将灵堂搭了起来,侯府上下都穿了孝服,卓青黛也在腰间系了一条白绸。期间陆续有人来报,临安城内战后修复的进度,街上的尸体已被全部转移完,道路街巷也全都打扫过一遍,不出两日,临安城中百姓便可回到正轨。
卓青黛听着也稍放下心来,之后的大事,便是这御南侯府的丧葬,她虽不曾主持过这类事宜,但还好府内有经验的老人,葬礼仪程很快便定了下来,一应所需也都基本准备妥当,只是差一副像样的棺椁。
城中刚糟了洗劫,即使是最大的棺材铺也不见得有能用的木材,卓青黛只好派兵挨家挨户的问,赶巧的是还真叫她问着了。
可那人一听是给段莫寻用,只回了两个字:“做梦!”
第12章
临安城内有这么一位人物,原是先帝为太子时辅导其功课的少师,几年前生了场大病,以为到了命数,便从天都城辞别回了临安,结果这病又神奇的好了,如今已是古稀,老爷子身体依旧硬朗,这副上好的楠木板也就搁置一边了。
卓青黛一行十余人来到刘府前,敲了敲门,刘府的家丁一看是炽烈军的人,忙迎了进去,卓青黛率先说明来意,却见那管家一下子犯了难。
“刘管家,有话但说无妨。”
“哎,不瞒您说,后晌您派人来问时,老爷就已经表明了态度,这副棺板可葬英烈,可葬平民,就是不能葬那御南侯啊!”
卓青黛眉头一皱,十分不解,“老先生这是何意?那御南侯不也是英烈,为何不能葬?”
管家一脸苦相,颇为为难,“公子难道不知这临安城为何被南洋入侵?就是那御南侯亲自把那些畜生放进来的!南疆地势属天险,若不是御南侯引狼入室,怎会叫临安城破败至如此啊!”
他这么一说,卓青黛就懂了。看来世人都以为南洋与大黎之间的战争,是因为段莫寻冷落梁佑音导致南洋不满,都把这责任推给了一个已经死掉的百口莫辩的御南侯。也难怪上一世,皇上一定要纠责,要不是她爹三番五次的求情作保,恐怕这段氏唯一的男丁也难保。
卓青黛对那管家道:“我知道你做不了主,还请通禀一声,求见刘老先生!”
管家不住叹气:“没用的,老爷说的话,是不会改的。”
“如何劝说先生是我的事,还请管家通报一声。”
要是平日里随便其他什么人,那管家也就自行打发了,但今日看他们都是军中之人,又是赫赫威名的炽烈军,也不敢自组主张,只好硬着头皮去请少师了。
过了片刻,刘禹瑭从后堂穿了过来,一头白发,却格外的有精气神,看到卓青黛等人,先是一个冷笑,瞥眼道:“都说炽烈军军纪一向严正,却不想也熟知摆气派压人这一套。”
卓青黛无视他的讽刺,先是一拜,“晚辈协炽烈军众将士拜见先生。”
见他们还算有礼数,刘禹瑭面色缓了缓,但语气还是极为坚定,“你们若是为了那棺材板来的,就不用多说了,老夫不会给的。”
卓青黛对这位刘禹瑭老先生有些印象,是出了名的性子倔,之所以能做先帝的少师,就是因为那宁折不弯的性子。据说那时先帝不爱读书,每每旷课逃学,刘禹瑭便跪在祖庙外,请求责罚。先帝看他不吃不喝一跪就是一天,自知拗不过他,只好回去读书。
卓青黛心想,这种老顽固,总以为自己就是真理,知道一切,要对付他,只有一个办法。
她笑了笑,“先生说的是,此事晚辈不提了,只说临安城内的事。”
刘禹瑭见她还算识趣,也就不再计较,可一想到临安城,顿时又愁容满面,“此次被南洋人如此践踏,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遭了殃啊!”
卓青黛长叹一声,“先生虽告别朝堂已久,却依然心系百姓,真是让我等晚辈佩服。此次临安城的确伤亡惨重,其中的细则我已派人整理出来,先生可想过目?”
“要看!”刘禹瑭愤然道:“让我看看这些南洋土匪造了多少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