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们悄悄的在皇上的日用中撒上一点毒药,然后再昭告天下皇帝为东部战事操劳过重,这权利自然而然就到了哀家的手里!可怜他颜煜也没有子嗣,以后这皇权归谁,还不是本宫说了算!”
“那八王爷颜炽呢?就算他现在不在城中,他总会回来的,到时候他问起此时怎么办?难道他丝毫不会怀疑吗?”
“怕什么!他要看就让他去坟墓里刨颜煜吧!何况……本宫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什么?”韩恒远皱起眉头,“您准备杀了他?”
珑禧心一横道,“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所以我已经派人在他回来途中设伏,杀了他,不管这次事情成败与否,这个人都不能再留了!他会成为我们最大的隐患。”
“可……”
看韩恒远有所顾忌的样子,珑禧有些愠怒,“看你婆婆妈妈!一点像你父亲的气魄都没有!”
韩恒远被骂的低下了头,“是……臣知错了……”
在那一瞬间,珑禧有了丝丝不忍,她起身走到韩恒远身边,亲手将人扶了起来,顺势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放软的说,“不要怪哀家狠心,哀家要的只是把颜家欠我的拿回来!”
“太后……”韩恒远还是觉得这不是好的选择,“您真的决定好要这样做了吗?”
“是……”珑禧点点头,“为了这一天,我已经隐忍了四十多年,这四十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以为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就是美满了吗?呵……”她仓皇一笑,“哀家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颜恪毁了我的一生,我只能让他的子孙来偿还。你放心吧……今后这天下是要交到清泫手里的,那孩子正直又有气魄,会是个好的帝王,也算哀家没有辜负天下。”
韩恒远有些红了眼,“但臣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清泫这孩子若是知道了这皇权是怎么得来的,他真的会接受吗?”
珑禧不露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放心,本宫自然有办法让他成为这天下的王!”
韩恒远叹了口气,“看来太后是真的已经决定好了,任臣无论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了。那您打算怎么做?臣怎么帮您?”
“不,不用你帮我。”珑禧重新坐了回去,“这件事,哀家自己安排,你什么都不要插手……万一……哀家是说万一事情没成,至少不会也把你搭进去。”
“太后……”
“你听着,哀家今天晚上叫你来,一就是要告诉你我准备动手了,二是……这个给你。”珑禧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牌子来,递给了韩恒远。
“这是什么?”
“这是赵家的令牌,如果哀家没能成功,你就拿着这块牌子去岭南赵家,他们会帮你的!”
“您……您是要我举兵攻城?”
珑禧慢慢的点了下头,“当然这是下下策,但你放心,现在天都城附近就只有炽烈军而已,卓家军全部派往东部,索罗和肇曳就足以让他们忙了,南疆还没恢复元气,北境赤北侯虽然是个人物,但是毕竟山高路远,等他到了,情况早就不一样了!这天都城里赵家军和禁军联手,就不信还怕他炽烈军不成?”
“可……臣以什么名义攻城?”
珑禧笑了下,“傻孩子,只要你活到最后,无论什么名义,都是正义的名义。”
“臣……明白了。”
韩恒远点头应着,见事情已经全部交代完,而珑禧有些乏了,就准备退下。
结果珑禧却突然叫住了他。
“你过来。”
“太后,您还有什么吩咐?”
珑禧忽然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过了好一会,浅笑道,“你长得真像你父亲……”
韩恒远也笑了下,刚想回说父亲也这么说过,就听珑禧轻声的自言自语道,“一点都不像我……”
他瞬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韩恒远的记忆中,母亲这个词自始至终是很神秘的,在六岁以前,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大院子里,虽然有很多人陪着他玩,但是他却从来都不准出门去,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
六岁那年,他忽然被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父亲。见第一面时,父亲远远的看着他,眼里满是泪水,可却不是激动的泪水,二是苦涩的泪水,这一点在他年纪小时自然没有察觉到,但是当他现在再回想起来,却完全明白那泪水的含义。
那是对命运的无奈和对母亲的思念。
虽然还是没能见到母亲,但是他至少可以从父亲嘴里知道母亲的形象,他知道那是一个很遥远的人,也许这辈子他都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但事情在他十二岁来到天都城的那一刻改变了,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人们都恭敬地称她为皇后娘娘,也有人称她为母后,而他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连一个叫他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父亲说,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母亲也会吗?”
“会……”
他始终保守着这个秘密,努力藏好不可告人的心事,只要母亲在那里,就算不能叫她一声,心里也已经满足了。
但这世上的机缘巧合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不可思议。
那一天,皇后的旨意传进了韩府,要他迎娶昭仪公主。
可是他愣在原地,不肯接旨,昭仪公主是皇后和皇上唯一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妹妹,他怎么能娶自己的妹妹呢?
就是在那天晚上,他被召进宫中,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没有他想象中母子见面的温馨场面,也没有离别多年的伤感,他跪在地上,母亲坐在高位。
她说,“我要你娶了颜昭,是因为我不想看这孩子一辈子惦记着那个回不来的人,反正她的心已经死了,嫁给你最合适。”
他同意了,他根本没办法拒绝,这是他的母亲第一次和他说话。
“你放心,总有一天本宫会补偿你的。”
那时候韩恒远还不知道这所谓的补偿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已经清楚了,这所谓的补偿就是给韩家永恒的富贵,甚至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韩恒远从回忆中抽回神来,珑禧已经不知合适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拍拍他的头,捏了捏他的胳膊,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突然,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眼泪就止不住了,噼里啪啦的往外涌。
珑禧笑着拿起自己的手帕帮她擦了擦。
韩恒远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双已经满是皱纹的手。
她轻轻一叹气道,“叫我一声母亲。”
“啊?”他有些愣住了。
“叫一声,也不枉我们做一世母子。”
韩恒远忽然有些身体发软,母亲?他曾幻想过无数个日夜的称呼,却在这一刻说不出口了。
珑禧退后了半步,看着他呆滞的眼睛笑了,“罢了,以后再叫吧。”
说完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出了宫的韩恒远坐进马车里,依旧时不时的撩开帘子向宫城的方向看,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声母亲,还能不能叫的出来了。
第104章
年节后,朝中事务又多了起来,尤其现在东部战况紧张,颜煜每天都要在书房中处理大量的折子和奏章,今日早朝过后太后那边便传人带话过来,要同皇上一起用晚膳,颜煜觉得奇怪,他与太后并不是亲生,虽有母子之名,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
颜煜知道,当初珑禧支持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比四皇子颜殊更好掌控而已,她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儿子来看待,就像他也没有把珑禧看作为母后一样。
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珑禧怎么会忽然要和他一起用膳呢?
真是奇怪……
……
珑禧在自己房中坐着,她的眼睛飘忽不定,看得出来,她有些焦虑。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四十多年了……
遥想年少时,赵家作为华南最显贵的人家,她身为大小姐,最受父母和家中几位兄长的疼爱,她说要跟着父亲到麓山去玩,父亲便带她去了。
就是在那里她认识了韩献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不舞刀弄剑,而是满嘴诗经乐府的男子,原来是这般的让人着迷。
她喜欢他身上独有的书墨的味道,他写的一手好字,笔耕顿挫间流露出来的才华,最让她为之痴迷,可他却因为家境贫寒,无以施展自己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