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景昭调查过自己的过往经历,卫燕喜没打算在他面前瞒什么,如实说了。
“我没想到这次能遇上她,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我总不能看着她被人推下水。”
“她让我提防着,别被有心人给伤着,没想到自己先遭了罪。”
见景昭还闭着眼,卫燕喜的手往下动了动,轻轻摁上他的后颈。
男人在东南几个月,又跑了几天几夜才回城,肩颈硬邦邦的,显然十分疲累。
结果,她手还没摁两下,就被他一把拉住,整个人直接往前转瞬跌进了男人的怀里。
“不用摁了。”男人的声音落在她头顶上,“陪我躺会。”
卫燕喜:“……王爷要是累了,不如躺平?”抱着她算怎么回事,就是让她奉献出大腿也成啊。
知道这是被婉拒了,景昭却好像没听懂,我行我素。
卫燕喜动了动,立马被大掌按在了腰上。
“王爷。”卫燕喜抿抿唇,问,“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男人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半点没有听到她说话。
良久,轿子里响起一声轻轻的啧舌。
“切。”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男人的唇角却是微微扬了起来。
第56章
大概是因为轿子里的男人不惹人讨厌,卫燕喜很快开始蒙头大睡。
轿子摇摇晃晃的,分明就是催眠的好工具。
睡醒的时候,卫燕喜发现天都亮了。
更重要的是,她发觉自己病倒了。
嗓子疼,说不出话,浑身还发冷。是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酸冷。躺在床上她就是想要动一动都觉得分外困难。
除此之外,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倒眼花了,怎么好像周围的环境格外陌生。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又难受地闭上眼,不知不觉继续睡过去。
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时辰,终于是又醒了一次。
这一回,骨子里的冷好多了,就是觉得嘴角有些疼。
她习惯性地舔了下嘴角。
“嘶——”
“夫人醒了!”
鹌鹑从旁边扑了上来。
她一喊,门外的人也听到了声音,紧接着就是蓝鹇的声音。
“去告诉王爷,夫人已经醒了!”
卫燕喜张嘴想问什么时候了,嘴巴一动,扯到嘴角,立马又疼得倒抽了口气。
鹌鹑鼻子抽抽搭搭:“夫人已经病了两天了。”
她抹抹眼睛,“夫人从崔府回来的路上还好好的,是睡着了被王爷抱下轿子的。还没睡半个时辰,就开始发起热来。”
鹌鹑起初还没发现不对,实在是看她睡了太久,心说大白天的睡久了不好就去喊人。结果喊了几声没反应,再掀了床帘去看,这才察觉不对,探身一摸卫燕喜的额头,一片滚烫。
她一喊夫人病了,立马就有小丫鬟跑去告诉王爷。
王爷很快过来,又带了名老大夫,一番诊脉下来,得出了落水后着凉的结果。
“夫人烧得厉害,一开始连水都喂不进去,更难说汤药了。不过还是王爷厉害,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反正夫人最后都乖乖把药喝了。”
“夫人睡了好久,有时候好不容易见夫人睁开眼睛,还没等我们说话,你就又睡了过去……”
“发烧了?”
卫燕喜脑袋瓜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听鹌鹑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来燕京后被养得越来越精贵了,还是崔家的湖真就那么冷。
她又摸了摸嘴角,“我自己,咬的?”
她说话慢吞吞的,还有点口齿不清。
鹌鹑费劲听了一会,老实道:“是王爷想给夫人喂药的时候,不小心手抖烫到的。”
景昭喂药?
卫燕喜费力地去想象了下那样的场面。
不出意外的,觉得自己好像又冷了一些。
鹌鹑去倒了一杯温水,正准备扶卫燕喜起来喝水,外面传来脚步声。
鹌鹑出去看,门外头景昭一身亲王蟒袍,大步而入。
东南倭乱平息,秦王景昭抗倭有功,即便小皇帝再怎么不希望他从战场上全身而退,这时候也不得不做出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于明面上准许秦王上朝,还要给与赏赐,好叫人觉得他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徒。
这一身蟒袍,绣得栩栩如生,从前在麟州时压根没资格去服侍王爷的鹌鹑,一下被蟒袍上的蟒眼吓得低下了头。
景昭越过她:“夫人醒了?”
“刚、刚醒。”
感觉到人已经进了内室,鹌鹑这才蔫蔫地抬起头,看到蓝鹇站在屋外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她抽了抽鼻子。
屋里,卫燕喜躺在床上。
混沌的脑子终于渐渐清明起来,总算发现,视线所及的地方并不是她这段日子以来住的房间。
看摆设,好像是……北院?
“醒了?”
是景昭的声音。
卫燕喜扭过头,就看见几步朝床边走来的景昭。
她视线落在那身簇新的蟒袍上,微微眯了下眼。
她怎么记得张仆随口说过,景昭被贬后,秦王/府的一切都被收入内库,尤其是亲王蟒袍,还被小皇帝的人在收缴王府的时候,“一不小心”烧坏了?
站在床前,景昭弯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果然不怎么烫手了。
“孤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牛犊子一样壮实。没想到,落个水,回来就烧得能烫手。”
收回手,景昭揶揄道。
“说得好像王爷你不生病一样。”卫燕喜有些费力地吐出一句话。
景昭看她一眼,伸手把人从床上扶起,整了整后面的枕头和垫子,让她舒服地靠上床头。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弯着腰,身体彼此之间离的很近。卫燕喜甚至觉得,只要她稍稍把头往上抬一抬,说不定就能亲到他的下巴。而因为离得近,鼻尖所能闻到的气味也就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放在言情剧里,这个场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偏这时候充盈鼻尖的,全部都是……血腥味。
“王爷杀人了?”
卫燕喜哑着声音问。
鹌鹑正好这时端了刚熬好的汤药进门,惊了一下,差点摔了手里的药盏。
“嗯,从东南带回来的几个战俘。”景昭接过药盏,挥手让人退下,“有倭人,也有咱们大靖自己人。”
他说着舀了一勺药汁,作势要喂给她。
勺子伸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收回手,放在唇边吹了吹,这才喂给了卫燕喜。
卫燕喜小心翼翼张嘴喝下这勺药,唇边烫红的地方轻轻一扯,顿时疼得泪花都冒了出来。
“王爷,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她伸手要去拿药盏,景昭却抓得紧紧的,甚至还眯着眼看她。
卫燕喜抿抿唇,认怂,只好转移话题。
“王爷怎么会想到杀战俘?”
景昭一勺一勺地喂,似乎还喂出了兴趣。
“杀了总好过让他们被人用羞辱地方式虐杀。”
一勺子没喂好,沾在了卫燕喜的唇边上,他还仔细地伸手揩去。
卫燕喜问:“有人会虐杀?”
景昭不说话。
卫燕喜倒吸了口气:“是那位?”
她费力地抬了抬手,手指往上指了指,“事关民生,东南那边他还安插了人要王爷的性命不成?”
景昭垂下眼帘:“他没得逞。”
得逞还得了!
卫燕喜心下感慨。
朝廷内部的争斗,叔侄之间的互不信任,她即便不懂什么朝政,也从乱七八糟的电视剧里看到过一些。
但是借东南倭乱想要趁机谋害能征善战的亲王,小皇帝莫不是没上过学,脑子里塞了稻草?
东南倭乱本来就已经闹得沿海百姓怨声载道,朝廷的武将们要么不熟悉东南情况无法领兵作战,要么不敢。小皇帝那时候不也是实在没办法,所以才顺应群臣,将景昭召回,命其出征的么?
都到这地步了还要……
“所以,王爷从东南带回来的战俘里,有那位的人?”
“嗯。”
“王爷是知道所以带他们回京,还是回了燕京才知道的?”
“才知道。”
景昭突如其来的惜字如金,叫卫燕喜有些不适应。
她勉强被喂完一碗哭到要命的汤药,想说能不能回自己屋去休息,就听景昭突然开了口。
“北院已经修缮好了,我让鹌鹑把你的那些东西都搬到北院了。日后你就住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