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排队的人都望了过去。连包子铺里正踩着凳子帮忙的吴三妹都伸长脖子去看,一见远远过来了一队衙役,她立马回头喊了一声。
“衙役来了!”
刚喊完,排队的人都动了起来,也不做什么,就是一个个盯着人,一副“我看看你们要做什么”的表情。
这一幕被前来搜寻卫燕喜的衙役们看在眼里,那些话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心下百味杂陈。
还是为首的憋不住了,问起卫燕喜的行踪。
“不知道。那姑娘都好久没来铺子里帮忙了。”
“就是,好好一姑娘,受了惊吓回去休息,也不知道精神怎么样了。”
“县令大人什么时候打算处置胡家呀,可别寒了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心?”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吱声。
这时候,有个年纪小的衙役匆匆忙忙跑过来,附耳同人说了两句话。一队衙役立即转过身,朝别处去了。
卫燕喜是在糖饼的时候被衙役们找到的。
和她在一起的还有景昭。
大概是因为县令打过招呼的关系,虽然不清楚景昭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衙役们记得县令的千叮咛万嘱咐,对他十分客气。更何况,衙役们都知道,杀了胡老大的人,可不就是这位看着就不好相处的公子么。
“这位公子,烦请让卫姑娘跟我们走一趟衙门吧。”衙役如是说道。
景昭摇头。
衙役噎了下,大概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
还是卫燕喜笑了笑:“是县令大人要见我?为的什么事?”
“是为胡老大的死。”
“我还以为是为我主持公道来的。”卫燕喜叹了口气,对衙役说,“这么看起来,县令大人是要为了胡老大讨公道了。”
衙役哪敢应是,可话到嘴边,又不好吐出一句“不是”来,只能尴尬地站在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个满脸尴尬。
“公子,卫姑娘,还是别为难我们了。”衙役没办法。
卫燕喜当然不会去为难衙役。
她转过头,对景昭说:“公子,我跟他们去。”见景昭皱眉,知道他想说什么,卫燕喜又道,“有公子在,县令应该不会为难我。”
衙役们很快带着卫燕喜去了县衙。
县令大人正被胡家人折磨的愁得直掉头发,一见她来,眼睛立马亮了。他刚要喊一声“你可算来了”,就听见胡家派来的管事在边上突然咳嗽了一嗓子。
“卫姑娘,今天将你叫来,是有桩案子要问一问你。”
实际上,他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南北来。真要说起来,人小姑娘无辜,又不是小姑娘上赶着受人欺负的。
要他说,胡老大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有胡家在边上虎视眈眈盯着,县令也不好说什么,只暗示了卫燕喜要委屈她先去牢里住上几日。
卫燕喜欣然接受,临走的时候,还瞥见胡家的人腾地站起来,冲着县令大吼大叫。
她听得清楚。
胡家质问县令处事偏颇,为什么不给她定罪。
县令哎哟两声,说:“人又不是凶手,怎能胡乱定罪。真要定罪,那你家老爷的罪名可就罄竹难书了。”
大牢门前,衙役才刚带着卫燕喜到那儿,立马就有牢头迎了上来:“卫姑娘可算来了。”
卫燕喜挑眉。
牢头拍拍自己的嘴,“呸”了一声:“怪我,是我不会说话!”
他苍蝇搓手,“有人叮嘱了,一定要小心伺候姑娘,千万不能委屈了姑娘。”
他也不怕衙役就在边上站着,殷勤地把人往里头带,边走边继续道,“知道县令有这个打算,咱们就立即把地方给收拾出来了,万不会委屈了姑娘。”
卫燕喜头回进牢房,牢头殷勤得只差连地都给铺上红毯,一边走一边还介绍了起来。一直走到前头拐角,终于是叫卫燕喜看到了给她“安排”好的牢房全貌。
这是一间完全没了牢房模样的……牢房。床铺、被褥、枕头一应俱全,看颜色,还都是新的。
“卫姑娘,你看这……可以么?”牢头谄媚地笑。
他收了人五十两银子,可不得好好伺候着。就算是个丫头片子,那也是块金疙瘩,说不定伺候好了,还能再得点好处。
卫燕喜哭笑不得,轻轻叹息一声。
能让人把牢房布置成这样,不用说,除了她家王爷,还会是谁。
她走进牢房,正要往床铺上坐下去,牢头突然叫了一声“卫姑娘”,然后左右张望,最后才压低声音道:“姑娘可当心些,这里有人要害姑娘性命的。”
第42章
覃县大牢。
天慢慢亮了,透过牢房又高又小的窗户,将阳光一点点洒进牢里。
松软的床铺,温暖的被褥,还有夜里怕她冻着,特地送进来的汤婆子,卫燕喜在牢房里睡了十分舒服的一觉。
她站起来动了动手脚,扶着腰,慢慢吞吞复习起从前在公园里看到过的老年操。
牢头说,这牢房里有人想害她性命。
她提防着,牢头也特意叮嘱了手下人,加紧对她牢房周围的巡视。
一夜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昨天夜里外头传来的热闹的爆竹声。
大年三十在牢里蹲着过。
这种体验,大概再过几辈子,都不如这一回印象深刻。
卫燕喜想着,就听见有脚步声朝她这边走来,扭头去看,是个小狱卒,提着一个食盒,腰上挂着成串的牢房钥匙,走两步“哗啦”作响。
“吃饭了!”牢门挂着的锁链被打开,小狱卒直接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卫燕喜看过去,那小狱卒把食盒放到桌上,还打开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热乎乎的汤圆,刚出炉的包子,一个个全都冒着热气,盒子一开,好闻的气味就全都涌了出来。
等小狱卒出去重新锁上门,卫燕喜走到桌边,抓起上头的包子就要咬。
眼一瞥,瞅见了被压在下面的一个拳头大的包子——应该是包子吧,要褶没褶,要胖不胖,造型奇丑,甚至头顶上还挂着葱叶子。
这不是鹌鹑的手艺,更不可能是包子铺大家的手艺。
能做成这副模样的,大概除了还是个奶娃娃的吴五妹,就只有她家王爷了。
卫燕喜挑眉,索性抓过丑包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这么丑的包子,丢了不仅伤路人眼睛,还浪费,所以……先吃了吧。
“姑娘已经在吃饭了?”
牢房外,突然传来惊异的声音。
卫燕喜转身去看,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提着食盒诧异地站在外头,见她看过来,忙行礼道:“姑娘,小的是县令大人府上的下人。我们夫人怕姑娘饿了,特意让小的从府里厨房装了些吃食送过来。”
他身子一蹲,把食盒往地上放,“姑娘,我们夫人说了,大过年的让姑娘住进牢房里,已经是大人委屈姑娘了。”
“这是我们府上逢年过节都会做的点心,这是夫人亲手酿的酒。听说姑娘从扬州来,怕姑娘想家了,夫人还特地让厨子做了酒酿圆子。”
“还有这几道菜,都是我们覃县当地特色。大过年的,姑娘多吃一些。等大人把案子查明白了,姑娘就能回去了。”
小厮指着几道菜一一介绍,说完见卫燕喜还拿着包子在咬,问:“姑娘的包子是谁送的?大年初一,怎么能一大早就吃得这么简单。”
“只是早饭。”卫燕喜几下吃完丑包子,走到牢房门前蹲下,“需要我当着你的面把菜都吃完吗?”
“不用不用!”小厮慌张地急忙摆手,“我们夫人交代了,东西送到就行。盘子晚些会有人过来收拾。”
小厮说完,忙站起身行礼,倒退着走了几步,又立马转身快走。
卫燕喜蹲在那儿,若有所思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再低头看近在咫尺的几道菜,一时沉默。
“喂!”
对门伸出只手来,抓着牢房门口的锁链晃了晃,发出难听的响声。
“这么多吃的,要是不想吃,不如给我们?”
这里的牢房,没有分什么男女。对面住的是三个男人,牢头说犯的都是些坑蒙拐骗的事,关上一段时间就能放出去。
昨天晚上那三人除了嫌弃外面爆竹声太吵喊过几句,大部分时候都安安静静的只埋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