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糖,你是故意欺负周家小六?”
卫燕喜捂住额头:“就、随便给了点。”
“随便给了点?”景昭问。
卫燕喜支吾道:“一整包。”
“你倒是老实。”景昭嘲了句,片刻后又拉过人,满足地枕上大腿,“小六是周家如今小辈里头最有出息的,以后多半能出仕入相。你少欺负他,不然将来大靖朝堂上,就要站了个一张嘴满口烂牙的相爷。”
说完,便闭了眼不再出声。
卫燕喜已经习惯了他喜欢枕大腿的古怪爱好。
毕竟除此之外,他在人后从没什么其他过火的举动。枕大腿这个,大概就是……身为王爷的,骄奢淫逸?
她照旧帮着按头,一直按到两人都困了,这才一人床上,一人脚踏,和往常一样熄灯睡下。
只可惜到了半夜,张仆却敲响了门。
卫燕喜从脚踏上作势要爬起来,景昭已经跨过脚踏,走出去开门。
不多时,人回来,看着呆坐在脚踏上的燕喜,似笑非笑。
“黄鹂跑了。”
第17章
“逃了?”
卫燕喜瞪大眼睛,“怎么突然逃了?”
景昭走到床边坐下:“她放了一把火,把庄子烧了,趁乱逃走了。”
景昭给黄鹂配的,虽然不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一个庄头,但也是个忠厚的。只要黄鹂不作妖,那人一定能好好待她,夫妻俩将来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
但黄鹂放火烧庄子,还伤了自己丈夫,趁乱逃走这样的结果,还真是出人意料。
“人找不到了?”卫燕喜问。
景昭点头:“庄子上派人找了两天两夜,没见到人,怕惹出事来,这才急匆匆派了人过来报信。”
“他们也是怕事情闹大了,将来对王爷不好。”
卫燕喜话音落,就听见景昭低笑了声:“能有什么不好?真要说起来,难道不该说是太后娘娘教导无方?”
他说完,屈指在床沿上敲了几下,“太后娘娘派来的宫女,既然说了是来伺候本王的,那就是秦王/府的下人。本王要将她配给底下庄头,她岂能不从?”
“不从也就算了,伤人放火,又算什么?”
“我已经让鸬鹚带着人沿路搜寻,必然要把这个逃奴抓回来,好好送回到太后面前,请她仔细再教一教。免得下次再送人宫女的时候,一不留神送了个敢杀人的。”
景昭这话,其实有些大逆不道了。
卫燕喜噎了下,想到先帝是他亲哥哥,太后就是他嫂子,小叔子拐外抹角骂嫂子什么的……
“不管这些了。”景昭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赶紧睡。等下要是敢打呼噜,就把你挂树上去。”
跟了这么些天,卫燕喜也知道,话归玩笑,但事情他也不是做不出。当即抓了被子往头上一盖,躺回脚踏。
不多时,呼吸就平缓了下来。
景昭靠坐在床头,听着脚踏上缓慢的呼吸,伸长手臂,轻着动作把盖在卫燕喜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闷不死你。”他吐出一句话,重新躺下。
从来空寂的卧房里,这段时间有了第二个人的呼吸,似乎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接下来的几天,景昭约莫是忙,不光疏云斋又闲了下来,就连夜里他都不一定回来。卫燕喜自然巴不得景昭一直不回王府。
她还是睡在景昭的房里,白天打扫打扫疏云斋,晚上看两眼书,跟着就早睡早起。只偶尔会从鹌鹑那里,听说鸬鹚他们搜寻黄鹂的事。
问,就是蓝鹇说的。
转眼就要到五月初五了。
按照惯例,又是一年插菖蒲棒,贴五毒剪纸的日子。
卫燕喜上辈子生活的地方,还有闹龙舟的习俗。成了小燕喜之后,也从她的记忆里看到过扬州城是如何过五月五的。
但秦王/府这边,半分端午节的意思都没有。
她问过鹌鹑才知道,麟州的端午风俗和别地有些不同。
麟州位于北地,靠近关外。很多风俗习惯其实反而与关外相似,譬如端午,关外称之为“重午”,龙舟是没有的,但是有浴兰汤和射柳。
这天的街上,也有比往日更热闹一些。
因为身份关系,卫燕喜跟鹌鹑一样,都不能随便出王府。
这么一想,端午节那天街上的热闹,自然而然的和她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端午前一晚,景昭依旧没有回府。
卫燕喜照例去了疏云斋洒扫,没一会儿,蓝鹇过来了,却是得了景昭的令过来接她的。
她愣了下,下意识问:“去哪?”
蓝鹇笑:“王爷说,等燕喜姑娘去了就知道。”
去当然是要去的。
去之前,卫燕喜还被要求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坐上马车离了秦王/府。
马车绕过长街,能清楚地听到沿街各种叫卖的声音。卫燕喜掀开车帘往外看,沿街随处可见人头攒动的景象,不少人都穿了时新的衣裳,打扮鲜亮,一眼望去,一张张脸上都带了欢喜的笑容。
其间还有不少富贵人家的马车,也如他们一样,在街上走着。
看样子,是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去的。
到了地方,卫燕喜才知道,那是麟州城外的一处马场。马场主人姓邓,是北地都督,也是先帝在世时的左膀右臂。
都督府就在麟州,邓都督的一干妻妾子女也都留在麟州城中。
每年端午,都督夫人乔氏便会领头在城外马场邀请麟州各官家、世家的女眷们参加射柳大会,看的自然是各家的儿郎在场上的表现。
秦王/府的马车一停下,立即有都督府的人迎上前来。
“早听说秦王殿下新得了位美人,还不知妹……”
那人开口便笑,然而话说一半,就见车帘打起,卫燕喜钻出马车,目光盈盈地看了过来。
“竟……殿下好眼光,果真是位美人!”那人惊叹,目露艳羡,“我这些年,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却还没见过有这副好模样的。”
这些日子,秦王身边有了个女人的事情在麟州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她也是听说过卫燕喜的名声的,扬州瘦马出身,生得十分狐媚。可见面才知,这般容颜出色的女子,便是有那几分不言而喻的娇媚,也丝毫不见所谓的狐媚姿态。
相反,容颜如雪,一双澄澈的眸子,静谧剔透,叫人一眼看去,便心生好感。
卫燕喜下了马车:“这位夫人是?”
那人掩唇欢笑,一副风流姿态:“当不得这声‘夫人’。”
她眨眨眼,“我是二十年前从扬州送到都督身边的,如今旁人也不过是称一声‘香姨娘’。”
原来是邓都督的妾。
但瞧着通身气派,只怕也是个地位不低的妾。
卫燕喜照着规矩行礼。
那位香姨娘笑得直摇团扇:“你倒是不恼来接你的是个妾?”
“我也不过只是王爷的通房,真要论身份,劳烦香姨娘来接,已经是夫人高看了。”
“你这嘴,也难怪王爷一朝破戒突然来看射柳。怕是为了让你也来看这份热闹吧。”
香姨娘这么说,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卫燕喜愣了愣,就见她笑着拿团扇挡了挡,凑近道:“王爷自回麟州后,从不理睬各家的邀请。”
“这次射柳会,夫人照例会送请帖,然后也和从前一样,得到拒绝。哪知,王爷竟忽的同意了,还提起要带人一道来。”
“这不是为了姑娘,又是为了什么?”
能从普通的瘦马,做到都督身边的姨娘,看架势又是十分得宠的样子,想来这位香姨娘也是个人精。
人精说的话,十分里头,听那三分就够了。
卫燕喜对着香姨娘笑了笑,一脸羞涩。
“香姨娘抬举我了。”
恭维的话,说上一句两句也就足够了。
香姨娘领了卫燕喜进马场,不多时就走到了看台前。
卫燕喜才一脚踩在台阶上,就听见身后传来大笑:“王爷的骑术果然高超!”
她回头,远远看见景昭骑在一匹通体纯黑的马上,青色的骑服,衬得他整个人俊逸隽冷,虽然缺了铠甲,缺了刀剑,却不缺一身久居上位的威势。与他相邻的几位年轻公子,一时间都被他比了下去。
什么潘安、宋玉之貌,皆不如他。
马场阔大,香姨娘指了那处道:“燕喜姑娘,王爷在那儿呢。边上那位,就是我家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