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艳的妆和稚气的发型,介于孩童和成人之间的装扮,孙婵再次见了,觉着的确有些久违。
走到祠堂,爹娘早已经在候着了,见了她,娘亲的眼里竟隐隐有泪光。孙婵握住她的手安慰了好一会儿。
跪在蒲团上,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上香、读祝文、奉献饮食、焚祝文、辞神叩拜,一整套功夫下来,孙婵饿得肚子直叫,趁着爹娘去前院招呼客人的功夫,赶紧到后院饭厅用个早膳。
为了不弄花口脂,戳了个大包子,小口小口地撕开往嘴里塞。正鼓着腮帮子嚼着包子,听棠萤禀道教习嬷嬷已经到了。
孙婵扶额,她怎么忘了待会得由这几个教习嬷嬷陪着她走完笄礼。早晚都要被训,不如再安生用个早膳。
她抿了一口花茶,笑眯眯看向绛芷。那小丫头果然懂她的意思,自觉地往她的房间去。
孙婵继续眯着杏眼享受早膳,见四处无人,正不顾形象呲着牙咧着嘴咬着一条青菜,余光突然看见半开的雕花窗子外,立着一个青色身影。
赶紧把青菜放下,假装无视发生,她偷偷打量,见那人立在窗檐下,挺拔如松,一丝不苟,只能看见个背影,若谁此刻经过,只怕认为他再正常不过在站岗。
可是侍卫都去了前院,以及守在她的房间周围,不需要站在饭厅这一带。侍卫大人之心,路人皆知啊。
孙婵含着笑用了两勺白粥,觉着吃饱了,准备出去逗弄荀安。
面无表情的少年侍卫面前,孙婵曳着裙摆转了个圈,脸颊比毛绒绒的围脖更加白皙,浓妆渡上了十分的好气色,歪着头笑容明朗,眼神专注情意绵绵。
“我好看吗?”少女的眼里盈满了期待,期待心上人的一句赞美。
荀安勾唇浅笑,伸手为她整理了颊边不够整齐的兔毛。
饭厅后的院子四处回廊,静悄悄的,此刻前院人潮涌杂,动静隐隐传到此处,惊了院中梅花的花骨朵儿。孙婵觉着,现在很适合抱一抱他。
她张开双臂,深深投入他的怀抱,荀安僵着身体,上手推拒。
“别动,没人会往这儿来。”孙婵踮着脚在他耳边吹气。
荀安叹气,把推拒的手放下,回抱她。
“不许推开我,我好紧张哦侍卫大人。你记不记得,在青楼那会儿我紧张,你握住我的手,就好了。如今你抱一抱我就好了。”
为了不晕花妆容,孙婵采取了一个高难度的拥抱姿势,身体贴紧,控制着脸颊不蹭上他的肩膀,真挚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
荀安低头看了她这副模样,轻笑,双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似在无声安慰。
两人在空荡的饭厅后院拥抱,孙婵觉着自己大概泡在幸福里了,却听到一声惊呼。
急忙放开双臂,回头见棠萤闯进了一侧回廊,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
虽然孙婵不介意把和荀安的关系宣之于众,但此情此景毕竟有些尴尬,还没说什么,便见棠盈缓了过来,十分着急道:“绛芷出事了,小姐快去看看吧。”
作者:及笄礼全程架空,请勿考据。
第18章
孙婵的闺房里,绛芷躺在床上,腹部插着一把刀子,血色染红一片,脸色苍白的人已经晕了过去,犹自痛苦呢喃。
府里的医师已经赶到,背着药箱跪在她面前,“小姐,可要把她移开?拔刀血腥,难免污了小姐的床榻。”
“不需要!请医师立即动手。棠萤协助。”
才分开不到一刻钟,怎么会这样?孙婵心痛如绞,踉跄两步几乎倒下,荀安从身后把她扶住。
退出外间,才发现软榻上坐了个人,是三大世家之一,文家的嫡女文昭玉。
她抱着手臂,抬着下巴,勾起一侧嘴角,笃定道:“有人要杀你。”
孙婵与她并无深厚交情,此刻却顾不得深究她为何出现在她房中,颤着声问:“是谁?”
文昭玉毫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瞧着二郎腿,掀起眼皮,“不知道,我只见了个背影。看起来是个妙龄女子。当时一个老妇制住你的丫鬟,她拿着刀子要捅过去。我正好进来,见她迟疑一瞬,应该在诧异那为何不是你。”
“她们人呢?”
“翻窗走了,看起来身手不错。”
孙婵头脑一阵眩晕,她明明知道,那三个嬷嬷有不对劲之处,却没有深究,害绛芷遭此横祸。她不敢想象,若绛芷有事……
她会自责害了绛芷,愧疚一生。
冲出门外,五个侍卫一字列开,孙婵问为首的石献:“发生了何事?绛芷遇袭,你们为何不在?”
“回小姐,当时有三人在小姐的房间周围守着,一个嬷嬷突发疾病,两个兄弟把她抬出府门,一个嬷嬷说要找茅厕……”
孙婵冷声道:“人呢?”
“离了弟兄们的视线,便消失无影。我们赶紧回来,发现出事,便召集后院所有侍卫一共五人,听小姐差遣。”
孙婵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眼眶,扶着荀安的胳膊借力不让自己倒下,扬手沉声道:“你们都去追。”
五人领命走了。孙婵回身,看着一身绯色衣裙,英姿飒爽的文昭玉,一字一句问:“你为什么会在此处?”
文昭玉敛了英气的剑眉,站起身,走近孙婵,“刘瑟是你国公府杀的吧?”
孙婵下意识用余光看了一眼荀安,他面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还没回答,见文昭玉目光灼灼,瞪着眼睛,带了十分的压迫感靠近,“不要否认,不过是因为孙国公太有能耐,深得民望,而且陛下至今找不到证据,才无法定罪,此事人人心知肚明。”
孙婵冷笑,平静回望,“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文昭玉变了脸色,左右瞟了几眼,孙婵道:“尽管直言。”
方才还盛势凌人的姑娘霎时跪地,垂着脑袋哀伤凄婉道:“你们孙国公府既有能耐杀了刘瑟,伤了傅祎,那必然有办法救凌舟哥哥。”
李凌舟,先帝的三皇子,也是传闻中先帝属意的太子人选,十岁起投身兵戎,十六岁成为大将,常年在边疆领兵。屡次抵御外敌,颇得民望,可惜没有世家的支持,最后败给李凌风。
新安元年七月,朝堂局势稳定,李凌风用一纸诏书收回李凌舟的兵权。
李凌舟现被关在天牢,听说被折磨得不轻。
恰好里间传来一声绛芷的痛呼,孙婵揪心,隔着珠帘问:“伤势如何?”
棠萤道:“万幸,血已经止住了。”
孙婵略略镇定了些,扶起文昭玉,与她一同坐上软榻。
“傅祎和刘瑟之事,我不知情,无法相助。”
低头喝茶,心中还是一阵后怕,幸好绛芷无事,久久不闻文昭玉的回应,抬头看了一眼,见一向神采飞扬的姑娘,默默的眼泪糊了满脸。
她毫不顾忌形象,用手帕胡乱擦了泪水,拧了一把鼻涕,啜泣道:“婵姐姐,我真的没法子了。我也知道贸然找你十分唐突。可是……上次我去求了皇后表姐,在栖凤宫外跪了一天,她也不为所动。我去求我爹,他把我狠狠训斥了一顿。一月前我偷偷潜入监狱看了凌舟哥哥,被我爹发现,罚我禁足到现在。”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看起来好不可怜,“我真的没了法子,若不是你的笄礼,我根本没办法出家门。爹娘要把我嫁给刘瑟。婵姐姐,我求你了,你帮帮我吧。”
孙婵心底叹气,文昭玉这姑娘,小时候常与她在一处玩,文家将门,她自幼爱舞刀弄枪,敢爱敢恨,丝毫没有娇小姐的习气,她俩曾经很是投缘。只是三大世家世代簪缨,自诩贵族,自然看不起她爹这类基层提拔到朝廷的官吏,她们也就逐渐疏远了。
她面带恻隐,把文昭玉的茶杯满上,低声劝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只是我爹已无实权,如何能劝陛下放了李凌舟?”
文昭玉见孙婵态度软化,终于止住了眼泪,眼珠子一转,目光恳切望着孙婵,“我自己想法子,只要你能允许我以后常常来找你。”
“你是想借与我交好为名目,让你爹解了你的禁足?”
文昭玉捧着热茶破涕为笑,“婵姐姐真聪明。我爹早就对傅家坐大,刘家附庸不满,若是我与你交好,他定不会反对。只要他许我自由出门,我便自己去找救凌舟哥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