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散播了单千语病重的消息,说她在家卧病,使她不得不参加了几个隆重的宴会登在《新视野》上才攻破谣言。
洪城有一条在中部分叉的护城河,将这个大城分割为东西南北四象。在河岸多处修有曲折的回廊,旁边有各种枝桠花芽,影影绰绰,很是浪漫,青年男女常来约会,哪怕蚊虫再多也抵挡不住青春的荷尔蒙。
坊船也特别多,有的是看歌伎表演的,有的是喝茶吃点心的,有的是下棋斗蛐蛐的,有的是听书闲说八卦的,有的是猎奇古怪的船,有的是鉴赏画廊的船……处处都有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船,从白天到黑夜,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像是不曾寂寞孤独。
野门有十几搜自己的船,各干各的营生互不相同,互相补充。早前沈熹年提出多造几条船被单千语否决了,她说这只是一只螃蟹的肉,野门应该吃鸡。
是的,这种营生在当初的沈熹年眼里了不得了,但入不了单千语的眼。事实证明,这看起来赚钱的生意并没有那么好做。
沈熹年带单千语来中心河却不上坊船,而是上了一只漂亮的游船,船夫是个聋哑人。近期野门出台了一些关爱政策,如选择一些残障人士的服务,给他们一条生路,这个决定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抗议的不少,但更多的是社会各界的嘉许,尤其是刚从外面传来的人道主义思潮的拥趸。
“在水上那种‘天苍苍野茫茫’的感觉更甚,无怪乎别人会在船上发出‘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的感叹。我们于大千世界本就可有可无。”单千语抬头望天。
她这个样子令沈熹年微微蹙眉,他带她来散心是想让她放松心情的,不忍她不快:“可苏轼与客对谈却也说了‘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万物皆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你于世界也并非可有可无,起码你是构成它的一部分。”
而你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就是全世界。这句话沈熹年在心里说。
单千语啧啧称赞,口才好了不得。她原本希望沈熹年把她推下去,可见着这情景又不像,白期待了。若是自己跳恐怕沈熹年也要下去把她捞上来。
“沈熹年,”单千语的声音吸引了沈熹年,或者说他一直没有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反倒叫向来没脸没皮的她觉得难为情,“你没感觉这和不放假一样吗?”
他笑了笑:“哪里一样?”
“你现在和我待在一块儿的时间比平时还长,那我给你放假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是我的假期,我在哪,和谁在一起,不都应该由我自己决定吗?”他不是不知道单千语想撮合他和胡樱。要说刚开始他对胡樱也是有感觉的,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眼里心里都只装着单千语了。
到底从何时起他看胡樱越来越不在意了呢?大概是从她吃单千语的醋开始吧……或许抉择的时候他早已选择了单千语……
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不晓得,只希望和单千语永远不分开,无论放不放假。
终于熬到假期结束,单千语相当后悔,面对沈熹年这只黏人的小奶狗她竟束手无策,她脸皮厚对方就比她更不要脸,她逃他就追,她假意撩汉他就把汉子打飞。
更过分的是他要求野门给他分配住宿!他明明有房子!金屋藏两娇的房子!
难道是无福消受美人恩的缘故,不得不外逃?这届男主不行啊,要不要给他准备伟哥之类的神药?自己欠下的桃花债,吃药也要还好吗!死皮赖脸地要在单家打地铺是几个意思?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住凌宇皓家里的时候过分地要求主人把床让给她,幸亏沈熹年脸皮修炼不到家,否则她都要怀疑是否身份转换了,他才是这个故事的NPC。
奇怪的是,最近关世勋和她来往反而频繁了,动不动就借口谈合作约饭。他堂堂世家子弟军阀之后,就算没有降神会也一样在神坛被人捧臭脚,何必那么认真地参与江湖大乱斗呢?
而每逢这个时候沈熹年总流露出一种伤色,像被主人抛弃的狗子。
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她不知道高阶生物控制的其他大反派,可她这个大反派咋这么命苦,男主又不喜欢女主了,剧情又走岔路了!她的死期距离太遥远,看得见摸不着。
军阀帮会的事情已经足以叫她殚精竭虑的了,最近同盟会又出了些幺蛾子,据说列强政府决议要他们自己人镇压自己人的手段来统治这片土地,所以在他们的支持下出现了反同盟会的组织,叫做逆盟会。别说,还真是顾名思义。
逆盟会声势浩大,而且洪荒财力在背后支撑,一时之间同盟会连续几个重要人物遇险,人人自危。即便组织了大量的学生和工人进行抗议,军阀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无济于事。
这其中单千语多次中招,枪伤十处,刀伤四处,有一刀差点儿就剜到骨头了,食物中毒数不胜数。但“杀不死的单千语”并非浪得虚名,她一次次挺过来,宣告着这个世界她命最硬。
同盟会最核心成员早早地避退到国外,只剩单千语在国内坚守阵地,各路打点,给同盟会顶尖人物传送消息。她早就被列强暗中盯上了,她不是不知道。
曾经承诺的一年早已过去,她没有退位,不是因为她留恋权势或者不想死了,而是时局剧烈震荡,她不得不在其位。
说好的“最好的野门”,现在还不如她来之前的野门呢,哪好意思交给沈熹年。而且降神会浑水摸鱼在这次浪潮中再次崛起,关世勋把他外祖家的一支军队带了过来,洪城军阀顾锡山并未阻止打压,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单千语越发担心沈熹年未来的处境艰难,这可是剧本没有的情节。
第53章 黑道毒奶嘬一口
13 又“死”一次
随着外界压力越来越大,野门的工作量越来越大,单千语常常从凌晨忙到深夜,打个盹儿又从新的凌晨忙到深夜。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老大们通常都是晚上睡不着觉,天天想着未来发展和眼下困境如何解决。她不知道关世勋的夜晚怎么度过,恐怕好不到哪儿去。
沈熹年看起来也忙得不可开交,她见他的时间和次数越来越少。起初她觉得是个好兆头,他终于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了,但盯梢的人来报说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家,更别提见胡樱了。
他白天到处去,有时是处理帮务,有时不知道去干嘛,没有指派需求也没有上报行程。跟踪他的人说他行踪飘忽不定,容易跟丢。他的反侦察能力强大,最优秀的探子也不能紧跟全程。
晚上他回单家住,自从给他分了一个客房,他晚上便再也没住过别处,有时还来单千语房里蹭宵夜吃。虽说是蹭吃,但看到单千语不够吃他也就不吃了,只是和她随意闲聊,直到单千语睡觉赶人。
有一两次单千语半夜打开房门发现沈熹年坐在她门口,他的背影像一只黑猫,孤寂落寞。她又悄悄把门关上。
这一天有些不寻常,因是中秋节单千语给所有佣人都放了假,让他们回家吃团圆饭,第二天再上班。她一个人在饭厅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瞧见沈熹年进来,招呼他自己在边桌上拿碗筷条羹,自己装汤吃菜。
沈熹年没有照做,却沉默地坐了下来。
“怎么了?”单千语吸溜一口咽下了嫩豆腐。
他还是不出声。
“哑巴了?就算说不出话也要吃饭啊。”单千语伸手帮他盛饭。
沈熹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如果……我对你下了毒,你会不会恨我?”
“下毒?这桌菜?”单千语一愣,想起两人之间的关系,忽然明了,大限已至,虽不完美可也总算实现自己想要的,随即释然,遗憾的便是没有促成沈熹年和胡樱。不过幸亏没让关世勋和胡樱见面,否则眼下关世勋权力如日中天,除非拼尽野门全部,不然赢面微小。
单千语粲然一笑,是沈熹年见过她最好看的笑:“太好了,我们终于两清了。以后你要好好经营野门和同盟会,虽远不是它最好的状态,但时势造英雄,你可以的。你确定这是可以毒死人的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