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年语速飞快,火力迅猛,以至于法师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没能及时跟上他的节奏。
而江照年说着说着也回过了味来。
是啊,当初发布任务时候他说的一本正经,一定要在时限之前交上材料,不然好像要发生多可怕的事一样。
问题是放下狠话后,冰雕就扔在那一直不管了。
时限就一直不会到来。
江照年露出一丝狐疑的神色。
不动声色的叮嘱、故作别扭的赞许、努力掩饰的愤怒……前日的细节重新浮出记忆,就连“冷战”的这几天,仔细想想也有迹可循。
小黑从他眼前消失,仔细想想都有法师的动作在里面。他有意识地在帮助他们俩避免冲突矛盾。
江照年忽然感觉到自己抓住了法师的软肋。
他不禁偏过头,微微抬起下巴,眼里带了点进攻的得意,睨着法师:“你说啊,你怎么不去修你的冰雕,难道堂堂大·魔·法·师还缺那一点材料吗?哎,你让别人少管闲事,自己一定是个很少管别人闲事的人吧。你说你修你的道具,和我做没做完任务有什么关系,嗯?”
法师毫无防备,在江照年说完后,果然显出一分狼狈的神色。
他张张口,不知从何说起。
但是仅仅犹疑了一个瞬间,法师的神色便恢复了冷静与距离:“你可真是自作多情,我想什么时候修就什么时候修,和一个奴隶有什么关系。”
江照年的思绪仍然漂流在记忆里,他迅速地又捕捉到一个被遗忘的细节:最初给他带来阴影的那瓶牛奶。
当时撑到难受,没有太把这一点放在心上。但现在想来,怎么就刚刚好,不多一点也不少一点,那瓶牛奶完全补满了他的体力和生命?
江照年乘胜追击,语速飞快:“那你管你的奴隶喝不喝牛奶、有没有体力,死不死外边呢?”
法师怒道:“谁管你喝不喝,那是因为我不喜欢喝牛奶!”
说完,自己都觉得这小学生一样的理由毫无说服力般,法师偏过头,懊恼地闭了一下眼睛。
再转回头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语气严肃地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样就能强调自己所言绝无半点虚假:“我是说真的,我讨厌牛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偏偏给你这个?”
“至于其他的,呵。”法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作为奴隶,少自作多情了,否则主人家会很困扰的。”
江照年不知道关于牛奶这件事法师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相,但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通过沉思。江照年已经从情绪里渐渐清醒过来。他不愿意继续傻站在这,在小黑挠门的伴奏声里,跟这个幼稚鬼小学生一样地吵架了。
江照年捡起倒在地上的扫帚,将它拍在地上蹭动,梳理着凌乱的扫帚毛:“行吧,既然从不多管闲事的奴隶主这么困扰,我就不在他面前惹人嫌了,这就去把一直没完成以至于让奴隶主耿耿于怀到现在的活给干掉。还差冰霜花十棵,虚空幽灵二十只是吧?瞧,我可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呢。”
法师沉默着,重重抿起唇,挺着脖子目送江照年的身影离去。
耳边小黑的喵喵声逐渐声嘶力竭,而他充耳不闻,不满地盯着江照年的背影。
终于,在江照年快要离开屋子的时候,法师愤怒地跟了上去。
他抓住江照年的手腕,气急道:“我想我说过,雪天不许出门。”
江照年停下脚步,回望着他,并不说话。
二人对视片刻,终于,法师先一步妥协了。他微微放低了声音,目光注视着江照年,缓和了些语气:“不许出门。”
江照年本想冷哼一声,但刚起了个头,连最后一丁点脾气也彻底散去了。
于是他只是微微挣开法师的手,放松下紧绷着的身体,说:“如您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加更,晚上9点见
第10章
江照年放下扫帚,开始整理混乱的杂物间。
而法师也默默地上了阁楼,把这场争执的罪魁祸首——小黑给揪了出来。
他提着猫咪的后颈皮,跟它大眼瞪小眼片刻,冷声道:“混球,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而这位肆意妄为的客人只是怡然自得地抬起爪子,舔了舔上面的毛。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争吵的缘故,法师对江照年的态度松弛了下来,但始终回不到原先的亲近感,江照年能感觉得到,法师有意在回避两人的过分亲近。
他还能说什么,他当然什么也做不了,只有顺这位法师大人的意咯。
人与人的关系真的是一件很复杂,却也很简单的事。就像现在这样,如果双方对彼此关系的期待或认知不能够达到一致,那么无论他单方面做出多少行动,也只会是徒劳无功。
至少不再保持之前令人窒息的沉默了……江照年想着,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
旁的又有什么好索求的呢。
“玻璃瓶。”法师提醒道,目光专注于手上的活计。
江照年赶紧抛开思绪,将准备好的小玻璃瓶在工作台上依次排开。
法师左手持着一个可以向下渗漏的容器,里面盛满一种蓝色粉末;右手则戴了厚厚的手套,持着一小锅刚刚配好的魔法溶液。
他将左手的容器对准固定在冰池中的分液器,右手则将溶液小心地倒入蓝色粉末中。
一边倒一边稳定而均匀地画着圈,以达到最大的混合程度,实现彻底的提取。
分液器中逐渐积蓄起淡金色的液体。
尽管有魔法冰进行降温,液体还是不可避免地蒸发着,逸散得整个房间到处都是。
江照年感到一阵舒缓自内而外扩散至全身,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很放松。
“这就是‘温暖’吗?”他小心翼翼地说,生怕喘气大了会将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吹散。
江照年知道,从最开始没日没夜忙活的时候,法师就是在为提取这样东西做准备。
据法师说,这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力量的实质化。将精神力量凝练出实质已经十分艰难了,更别提从各种混杂在一起的精神力量中,单单提取出来那唯一的力量“温暖”。
不过,江照年泡在满屋子被稀释的这种力量之中,感觉它也的确不负“温暖”之名。
很舒服。
“哼。”法师没工夫和他说闲话,便只应了一声作为肯定。
很快溶液全部被倒进左手的渗漏器,蓝色粉末完全变黑,渗漏器下方流出的液体越来越少,最后,只一滴一滴地向下滑落。
法师放下手中的道具,转手拿起分液器。
开关被滑开,液体化作一小股,流入小小的玻璃瓶中,很快集满四分之一瓶。
法师立刻关上分液器,而江照年眼疾手快,用瓶塞及时堵住瓶口。
离开了冰池,液体很快便蒸发成了气体,锁在玻璃瓶中,小小的、金黄色的一团,十分漂亮。
法师紧接着又填充完一个瓶子,江照年便紧随其后,逐一进行封装。
容量计算的刚刚好,当五十三只玻璃瓶全部被封装完毕,分液器中剩余的液体仅仅剩下三五滴,不足以再装下一瓶。
法师便打开开关,让那几滴液体蒸发出去。
“呼,终于完成了!”
法师一下子坐到椅子上,靠着椅背,开心地翘了一下腿。
他露出一个笑容,是难得在这间工作室里见到的,为完成工作而感到的轻松惬意。
江照年收拾着桌台,法师则将那些易碎的小瓶子一把搂到面前,抱着它们,将脸颊贴了上去,露出满足的神情。
“喂。”
江照年闻声转过头,法师随手丢给他一只小瓶子:“送你一瓶,哪天想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鼻子了,就把它用掉。”
江照年手忙脚乱地接住,脸色有些羞恼:“不会有那一天的!”
“啧,”法师起身,向后靠到椅背上,“前天还跟我吵的那么凶,当时把你委屈的,我还以为你当场就要哭了呢。”
“喂!”江照年恼怒道,“这才刚过去两天,我可还没忘掉这事呢,你就跟我颠倒黑白。明明要哭鼻子的是你吧,怪不得准备这么多瓶,够你用一个月吗?”
“哼,我说不过你,”法师不以为忤,慢条斯理地将那些瓶子一一放入盒子中,最后抱起盒子,动身向门外走去,“不跟你说了,你慢慢收拾吧。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