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婵将宋莹光教得极好,天真烂漫,乖巧而好奇地给宋翩跹行礼。
宋翩跹见了孩童,笑容真实几分。
常被宋端欺负,宋莹光胆子挺小的,尤其是面对男子,更是胆怯内向。
但此时,面对这位没怎么见过的大皇兄,她仰着头,平生亲近之感。
尤其是看到皇兄对自己露出笑时,双眸格外温柔,像被温温的水洗过,漂亮而温暖。
宋莹光本可以躲到母妃后,不面对外人,却不禁在皇兄母妃说话时,鼓足勇气道:
“听闻、听闻皇兄宫中有极新奇的吃食……”
何秋婵一怔,柔声轻斥:
“怎讨要起吃食来了?”
转而对宋翩跹道:
“殿下莫怪,二公主平日不这样,许是今儿见到您,便忍不住亲近罢。”
都说知女莫若母,何秋婵随口一说,却说中了宋莹光的心思。
她背着手,脸儿发烫,垂下首去,有些懊丧。
是哦,皇兄定然不喜贪吃的孩子。
“无碍。”温和的声音道。
咦?
宋莹光咬着下唇,悄悄将脑袋扬起来。
皇兄身子不好,未下步辇。
他坐在步辇上,垂首看向自己,眼睛像两弯淡茶色的小月牙,勾着人掬不到手中的温柔月光。
“莹光若喜欢,便让人送些子去。”
他一顿,补上,“只是你年岁小,脾胃尚虚,莫要贪食,可好?”
宋莹光眼里亮晶晶的,有些急道:
“我不贪吃的。”
皇兄不会以为她很贪嘴吧,她才不是。
宋翩跹轻笑。
仪仗继续往前走。
太子仪仗后,宋莹光小声说:
“母妃,皇兄好好啊。”她想了想,用上书中看来的词,“霞姿月韵。”
何秋婵替她将头发挽到耳后,脑中回想起那日太子在龙榻前,只一言,救下自己一命之事,她默然了下,轻叹道:
“你大皇兄,的确是极不错的。”
宋翩跹将这些抛在身后,行至东宫。
正殿分外安静。
女人的直觉发挥作用,宋翩跹顿足,她放轻些步伐,往里头走。
“殿下回来了?”
窗下,冷美人摆弄着个花篮,懒声唤道。
“嗯。”
宋翩跹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圈,看起来好似没什么异常。
她放下心,笑道:“正要与你说养心殿的事儿。”
封月闲抬眼,黑眸似嗔非嗔,红唇似笑非笑:
“我已知晓了。”
“你的人腿脚倒快。”
封月闲能尽数得知养心殿之事,宋翩跹毫不意外,也不介怀,只不过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也不知封月闲是如何提训练手下人的,要不让骆辰跟着封家学学、提高一下暗卫工作效率?
“咔嚓。”
封月闲手中的银剪子一动,声音分外清脆利落,打断宋翩跹思绪。
她抬眸看去,见封月闲手执瑰丽盛放的芍药。
芍药在她手中旋了圈,她却不看花,只看自己。
“是我的人太快,还是殿下流连忘返了。”
“听小释子道,他途径松阳宫前,见殿下与何婕妤,并二公主,相谈甚欢?”
“……”
“倒也不曾。”
原来是因为这个,宋翩跹没做什么,心里一片坦荡,她走过去,认真解释:
“不过是公主想尝东宫的吃食,才多说了两句。”
“哦?那殿下如何回的?”
这个问题有问的必要吗?
宋翩跹谨慎思考了下,正常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看小朋友馋自家的饭菜点心,都会拣点让孩子带回家吃吧?
答题要稳。
宋翩跹又想了想。
东宫吃食最特殊的,便是这些都是为了给封月闲吃,她才亲自嘱咐小厨房做出来的。
便是这处不同吗?
宋翩跹刚想出个头绪来,封月闲手一抬,芍药花被她抛过来,直落到自己怀里。
这是等急了?
宋翩跹抱着碗口大的极艳丽的芍药,微一沉吟,道:
“我与她说,要给她送去,不过如何送,还要听太子妃的意思。”
她眨眨眼,清眸中难得泛起点玩笑的波光。
“此乃东宫内务,有太子妃在,我是不管的。”
这还像话。
封月闲一身炸成毛团的皮毛被抚顺了些。
她勾唇,细细腰肢一拧,站起身来,就要走向宋翩跹。
雪青走入殿内,快速道:
“殿下,清河郡主入宫了,正往明寿宫去。”
“……”
毛又炸了。
第57章 公主的小娇妻(25)
明寿宫。
清河郡主坐着饮茶, 一手托着腮帮子。
没等来正午憩起来梳洗的公主,倒先把封月闲等来了。
封月闲着玄色对襟外裳, 殷红滚边, 雪肤红唇, 鬓发垂肩。
因习武, 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她兼具娇媚与冷飒,冲击力十足。
清河一见着封月闲, 跟见着夫子的顽劣学生般,噔的一声立正站好。
她一脸警觉,怎么自己刚来宫里,封月闲就准时准点到了,难道是还记仇, 想继续给自己挖坑跳?
清河当机立断,屈膝行礼, 中气十足:
“太子妃万福。”
封月闲脚下一顿。
清河郡主身份特殊,平日大大咧咧的, 也没人跟她计较她这些礼节,没想到今日对自己,还知道些礼数了。
封月闲瞥她眼,道:
“今儿倒是知道规矩了——起罢。”
那肯定啊,可不能给你捉到把柄了, 清河得意想道。
两人刚坐好, 那头宋翩跹也从房屋里头转出来了。
她穿着竹青衫子, 清丽婉约。头上只簪了些指甲大的珍珠水晶串,瞧着很是素雅。
清河一见着宋翩跹,便道:
“翩跹,你瞧,你皇嫂又来了。”
她还偷偷给宋翩跹使眼色,仿佛撒娇:
“每次你皇嫂一来,我们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这声皇嫂猛地窜出来,宋翩跹差点给裙裳绊住jio。
她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目光跟旁边的封月闲对上。
她眼中是无奈,封月闲却气定神闲,一点都看不出来此前换衣裳杀来明寿宫的气势汹汹了。
甚至唇边还带着点笑。
在宋翩跹注视下,封月闲挑眉,语气悠然:
“郡主要说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清河此人,看起来跳脱,但内有章法,看她方才还谨慎应对自己,继而说这样的玩笑,八成是真要找宋翩跹说什么,不得不激自己离开。
公主在,清河胆子肥了起来,眼也不眨道:
“说我们闺阁女子爱聊的风流少年,您都嫁了人了,再听这些,太子殿下得知,要怪我的。”
封月闲轻笑。
清河一脸茫然,茫然里还带着点谨慎。
封月闲被自己气坏了吗?没怼回来就算了,怎么瞧着还怪开心的?
宋翩跹看不下去了。
许是暑气蒸腾的,她面上有点发烫,吩咐了宫侍开窗散热,再给自己打扇后,宋翩跹抿了抿唇道:
“若是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皇嫂不是外人。”
此时再念这声皇嫂,便像缠绕在舌尖绕了又绕,才被吐出来般,缱绻之极。
不是外人?
清河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一个镇定自若,一个怡然自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犹豫两息,胳膊往桌子上一支,鼓着嘴道:
“害,倒不是大事,不过是听闻圣旨往各处封地送了,平津那也有份儿,便来问问你,这中秋家宴可有什么玩头?”
宋翩跹了然。
清河自幼随外家住在京中,但她父亲平津王在封地。
她和宋翩跹打好关系,除了意气相投外,便是要替家中注意宫中事态,有时也会从原身这打探口风。
圣旨内容虽未往外传,可想知道的,自然不难得知。
此次,应是她家中又让她来问问话风了。
这事和异姓王没什么关联,宋翩跹便笑道:
“寻常家宴而已,不过提了些时日,于你家中是无关紧要的。”
“若说有甚不同,便是这次你要赴宴,求个团圆。”
宋翩跹的神情温和,衬着那身青碧衣裙,言行举止,都挟着林下清风,娴雅而柔软。
清河在这瞬间,发觉自己的手帕交哪儿不一样了。
若仔细想来,便是这份态度。
皇家人自生来便是顶尖尖的天骄,自我惯了。便是清河自己,也是数得着的贵女,平日哪会替旁人多想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