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和项知言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我觉得很多我迫于感情没法传达到位的话,何鲸居然能帮我说出来。简直是神奇。
那天放工之后,我让项知言先回家,约何鲸去shark night喝酒。
苏路北这里后来我只带项知言来过,她看我带了别人来还朝我挤眼睛。我怀疑她又要给项知言发消息告密,直接甩了2000买她闭嘴。
那天我和何鲸聊了很多东西,戏剧,导演,编剧,聊曹禺,聊焦菊隐。
“很有意思一件事。”何鲸跟我碰杯,“莎士比亚的时代,大家去剧院里都看《哈姆雷特》,看《罗密欧与朱丽叶》,后来影视剧的受众越来越广,就没人再看莎士比亚了。看的人还会让人觉得矫情。”
他这话说的像是抱怨,我和他共事几个月,知道他其实不是这意思,接过话头:“焦先生原来在人艺主持话剧改革,说的也就是要让话剧贴近百姓生活,同时要兼顾文学性。”
“曹禺先生的《雷雨》。”何鲸说:“现在说起来都是大作了,但是如果说简单点,其实说的也是家长里短那些事,谁去看都很容易理解,很清楚讲的是什么。如果作品观众都看不懂,还需要去做功课,去解说,其实是作者的无能。”
我笑了:“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你当时为什么挑中我这个剧本。”
何鲸说:“还能为什么,因为又好懂,
又荒诞,又自由。”
我笑,再敬了他杯酒。
苏路北调给我的酒度数都低,倒是可以陪他多喝一点了。
酒过三巡,项知言开车来接我们。我们先把何鲸送回他家,再汇入湖城明亮的车海中慢慢开回家。
快到秋天的时候,《山祭》和齐东的那部《四相人生》都上映了。
《四相人生》直接上的视频网站,没上卫视。谢崤和我憋了半年的气,就是等着这部剧上映,拉着方德涵来我们家吃饭,一边看首播集。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头一次没见面就损他。《四相人生》拍的不错。选角简直是神仙,太贴原著了。谢崤为了这部戏简直去了一层皮,自己原先带的项目都搁置了,等着这部上线。现在说起来都很感慨。
值得一提的是,《四相人生》那边对幕后的花絮特别良心。谢崤作为总编剧,和原著齐东一直都保持着和导演和主演一样的的曝光度。后来《四相人生》的播放爆了,谢崤人生头一次接到了一堆访谈的邀约。有好事者把谢崤之前的剧作都列了单子出来吹捧他,要么大制作,要么口碑不错,很是红了一阵。微博下面都是在催他新作的留言。
他后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就跟我感慨那个投资方,说那个投资方是真的有胸怀也有眼光。
我说你拉倒吧,就是人家尊重你帮你红了一把你才说人家好话。
谢崤在电话那边笑,跟我说那是人家尊重创作。
我表面笑话谢崤,其实挺为他高兴的。编剧只有越来越走进公众视野,地位才会逐渐提高。谢崤奋斗了这么多年,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另一边,我们去了《山祭》的首映礼。
首映主要是请的圈内的人来看,也有媒体人和记者。文老本来想拉我去他们主创的地方坐,被我拒绝了。
严格来说这个剧其实是文老和成唯互相磨合到最后的产物,我只不过是在里面充当了润滑剂一样的存在,作用其实没那么大。总编剧挂了文老的名字,就在文学组里写的我,也就差不多了。我可没法腆这脸去自充主创。
后来放映结束之后,放映厅里很多女性都落泪了。成唯找的配乐团队很厉害,剪辑也非常厉害。他算是真的找到了文艺片和商业片的平衡点。钟嘉瑜老师的表演让人潸然泪下,最后抗争了一切逃出小山村之后。一个封建压迫的老太太,一个同性恋和另一个有滥交史的女人,一起坐上去火车站的大巴,不知怎么就拍出来一点救赎的味道。
放送完,主创上台发言。成唯说,他这些年拍很多,小人物的剧,总觉得要反映这个反映那个。现在拍了这部剧,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用一个主题去定义,只能说这是一个关于三个人追求自由的故事片吧。
文老说话很学院派,客观谨慎,重点提了钟嘉瑜老师扮演的路母,又感谢了一下幕后团队。
首映礼得到的反馈算是普通,我没跟主创坐一起,找成琪要了个媒体证坐在媒体区。旁边坐了两个应该是做新媒体的姑娘,剧播的时候都流泪了,后面主创上台的时候,她们就在下面小声讨论。
我也不算是故意听壁脚,实在是坐的太近了。
她们说了一会儿,大概就是这个片子通稿好写,但是实在不确定票房会怎么样。一方面成唯的片子向来不怎么叫座,二来这个选题本身也不讨喜,此前市场要么就是国外的那种大片或者就是阖家欢乐的片子。国内这时候的票房还是和评分不成正比。再说也不是上的暑期档或者国庆档,这么个时间上映,票房很难说。
我倒是也知道这些,不过就现场这个情况,我觉得成唯这部片子应该能回本。至少现在市场上给女性群体发声却又不只卖惨的片子还是少,这片市场几乎是空白的。
也许是老天爷不太想让我被打脸吧,《山祭》上映了一个星期,票房一直一般,被一个国外大片的续作一直压着。可是一个星期过去后,先是社交网站上的口碑爆了。开始有大批女性群体自发开始给《山祭》做宣传。
发酵的最大的两个说法,一个是这个片子特别解气,另一个是这个片子居然能过审。
过审那边我不太清楚,不过从成片看确实很多敏感的地方都留下来了。想来是因为成唯自己有些关系疏通的。他也拍了这么些年片子了,很是知道怎么跟那些人打交道。我后来听成琪说,他们后面找的投资方也帮了点忙。
总归算是圆满。
《山祭》的票房最后停在了8亿,没过10亿,但是从成本的角度来看已经是血赚了。成唯为了这个还特地请我和项知言单独吃过一次饭。酒过三巡,嘴里开始秃噜些有的没的。大概是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再回来拍片,这一次赚的不少,能给他整个班子放个长假了。
项知言陪他喝酒,我不会开车,最后是成琪把我们送回的家。
我们站在我们家楼下吹冷风,看着成琪的车开远。
我跟项知言开玩笑,说以后说不定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楼底下吹风了。
项知言喝多了酒,反应变得有点慢,问说为什么。
我说你红了啊。
他真的红了,我之前加的那个小群从上映差不多一周就开始疯狂刷屏。她们现在管我叫直姐,大概是我当时发了几张山祭的照片她们以为我是什么对项知言不离不弃的站姐了。其实那照片都是成琪拍的。
有些话不好解释,我只能说我是男的。她们哦了一下,下次还叫我直姐。我实在没办法就只能随他们去了。
不过他这个红也只能是相对于他以前的情况来说,多了点热搜和曝光。他原来那些粉丝再说他的时候,手里总算有了个知名度还可以的片子。也就这样了。
成唯在酒桌上说这片子已经送去几个奖项审片。但是拿奖的可能性比较小,毕竟从片子本身考虑,不是学院派偏爱的题材,现在市场能爆已经超乎预料了。
“说到底最后,咱们累死累活一场,最赚得还是投资的那批人。”成唯喝酒的时候和我们说。他真喝糊涂了,他自己就是《山祭》最大的投资人,吐槽谁呢。
《山祭》快下映的时候,开始有负面舆论出来,主要是讨论《山祭》这个题材是不是消费女性。网上一波接一波的骂战,文老这把年纪了都没按捺住发了篇文章出来。
原本只是正常讨论,后面有些话题就开始带的偏了,隐隐是要给《山祭》扣帽子。这个时候成唯团队反应的还算快,《山祭》也有耀华的投资,成琪直接找了卢丹平,和耀华的公关团队联合下场,舆论乱了一周,最终放了文老早年参加论坛的演讲片段,算是把风向彻底定了过来。
“…………我们现在说影视作品里面的形象,我相信在座的编剧肯定自己使用过,或者听说过这样的创作方式。《经典人物原型45种》嘛。但是回到我们现在的影视市场,女性几乎只有,母亲,少女,这样的两种形象,有些人可能会说到妻子,我们先不讨论妻子这个形象是不是以男性的主视角诞生的一种说法。我们荧幕里的妻子,要么就是‘少女’这个分类下的一种延伸,要么就是‘母亲’这个分类下的一种衍生。其实还是要回到母亲和少女这样两种身份下去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