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乖的(27)

“那就不许半夜爬起来偷吃。”明云见还记得两人新婚之夜,他将要入睡时,被祝照吓醒了的场面。那还是第一次有个女子,半夜叼着袖摆,蹲在他的腰侧,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祝照脸上泛了点儿红,点头道:“我知道的。”

今夜,与大婚之夜一样。祝照的床上有两床被子,他们一人盖了一床,两个枕头之间隔了很宽的距离。明云见睡在外侧时,背对着她,面对烛火的方向,祝照不知道他究竟睡着了没有。

于是祝照也侧对着他的背影,伸手偷偷捏了明云见的一截头发,她实在睡不着,便就这样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云见突然开口:“小长宁。”

祝照立刻松手,以为自己玩儿对方头发被发现了,紧接着明云见又问:“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或是为了,不让死去的人难过吧。”祝照想了想,如此回答。

她活着,便是不想让九泉之下的爹娘与兄长难过,以她爹娘和兄长对她宠爱的程度,若她过得不好,甚至还死了,他们得多难过啊。

明云见突然转身,二人面对面,祝照一双眼睁得铜铃一般大,她耸着肩膀,有些小鸟依人。

被褥里的祝照是蜷缩着身体的,因为十月底的被窝里冷,她要睡到第二日早间,被子里才能有些许热气。

明云见望着她的眼,对她道:“冷的话,本王能借你半边被子。”

祝照笑了笑,摇头说了句谎:“我不冷。”

明云见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而后平躺着合上双眼,不在意祝照看他,也不介意桌案上未灭的烛火,但祝照知晓,他一定不是个容易睡着的人。

心里藏着事的人,晚间都睡不着,她有经验的。

但祝照近来,有两日睡得很好。

一是大婚之夜,她吃饱喝足,二便是今晚。

因为她知道,她的外侧有个人,那人曾救过她,那人能护着她。

幼时于书画缸中睡一觉醒来便是灾难与大火,血腥与刀光剑影的噩梦,自入了文王府后,她就没再做过了。

入梦前,祝照想起了明子秋的一句话,她说,她最喜欢皇叔了,因为皇叔是天底下对她最好,最温柔的人。

祝照想,明云见或许某些地方变了,但骨子里的温柔,当是没有变的。

晨起东方初白。

今早下了薄雨,房内还能听见门外呼呼刮过的风声,小院里有一株小小的银杏树,就靠在祝照房间的窗前,此时被风刮得摇曳,树枝上那可怜几片装点的金叶,一夕之间落得精光。

祝照醒来时,额顶发烫,喉咙肿得难受,嘴里苦且干,翻身咳嗽了几下,犹如刀在割嗓子一般。

门外的桃芝听见声音,推门进来,正瞧见祝照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喝水。

明云见一早上朝去了,约半个时辰前就起了,祝照毫无察觉。

桃芝倒了杯热水过来,喂祝照喝下后才察觉她脸色不对,搭在她手臂上的掌心滚烫。桃芝连忙摸了一下祝照的额头,惊呼道:“天呐!娘娘您这是得热病了啊!”

祝照喝了水后,眼前犯花,重新躺在床上,四肢沉重得几乎动弹不得。

桃芝将祝照扶躺后,连忙出去找檀芯,让府里的大夫过来给看看。

祝照躺下后呼出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生病了,上一次生病,还是今年清明时雨多,天一旦冷热不定,她的身体便不好。

掌心握着心口的小金锁,祝照慢慢闭上眼,早有经验。

只要睡一觉,一觉醒来就都能好了。

第21章 热病

秋雨连绵至酉时,祝照在床上躺了一整日。

文王府里的大夫早间过来把过脉,替祝照看过一次,说是受了风寒,但因为她从小体弱,病不得,小病也能生成热病。

大夫配了些药,檀芯煎了药午间喂祝照服下之后,见她又沉沉睡过去,心里不安。

桃芝第二次叫大夫过来时,大夫也有些束手无策。一般热病,吃药就消解,若吃药不能消解,便只能叫她发汗,自己熬过去。但现下正落雨,昨日还算暖和的,从今儿个开始便分了季,冷风呼呼直刮,不好叫祝照出汗。

若是出汗没照顾好,一身潮湿地又吹了风,这热病没见好,恐怕还得拖严重了。

檀芯送走了大夫,又去煎晚上给祝照喝的药,桃芝就在房间里照顾着她。

祝照躺在床上,几乎不知今夕是何夕,她每回生病都是如此,以前在徐家,换季时若下雨,总得发一场热病。

祝照记得,那时平日里要好的徐二夫人不会来,也不许徐环晴过来,因为风寒热病易传染,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徐柳氏便不情不愿,捧着药过来喂她喝,一边喂,一边说叫她快点儿好起来,别总病着,怪吓人的。

祝照知道,徐柳氏是刀子嘴的人,祝照只需在病弱的时候,抓着她的袖子喊两声姨娘,徐柳氏便没法儿了,不说她,还能照顾她。

现在的感受,比起今年清明时节病时要难受得多,祝照想,恐怕是与她昨晚脱了衣衫躲在屏风后头,看了半晌明云见有关。这天已经不暖和了,当时还有风细细地吹来,她受了凉,又洗了澡,头发半干吹了半天才睡下,两层被子换成了一层,难怪会生病的。

握着金锁的手心里都是汗,祝照口里干得厉害,睁开眼便见个年轻女子坐在自己床边,不太清醒地喊了声:“环莹姐姐,你能替我倒杯茶吗?”

桃芝见祝照已经有些认不得人了,吓得连忙跑出去,差了王府内的府丁第二次出门去寻明云见,然后回来替祝照倒了一杯茶。

温热的水顺着祝照的喉咙滑下后,她才松了口气,重新倒下时,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浑身烫得厉害,就像是裹着被子在蒸笼里,很快便熟了。

祝照睡够了,不想睡,可她眼睛睁不开,身体动不了,只瞧着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女子,开口问她:“环莹姐姐,你不是向来不喜湘色吗?怎穿了一身黄裙?”

桃芝吓得手都发抖,开口道:“娘娘,我是桃芝啊。”

“桃芝……”祝照在脑中寻了会儿,迷迷蒙蒙,找不到这个名字,于是开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娘娘,您在说什么啊!”桃芝倒是听过这话,可她也没读过几本书,不知这话是何意。祝照浑身通红,开口时声音沙哑,在桃芝说话之后,她又问:“我背错了吗?”

“没、没有……”桃芝也不知祝照背错了没有,她想去叫檀芯过来,可祝照现下的情况,桃芝当真不放心离开。

有的人病了,瞧不出得了病,有的人病了,便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

明云见上了早朝之后,便带着礼直接去了中书令孟大人的府中。昨晚祝照跟着他一起去替周大夫祝寿,可行酒令时,祝照为了保明云见的脸面,拉了孟大人下水,那些讽刺明云见的话,莫名中伤了孟大人。

明云见知晓轻重,带了礼去后,孟大人也就留他在孟府用了午饭,之后两人又对朝中政要闲聊了几句,等文王府里的人找到明云见时,孟大人正热情地拉着明云见准备留下来用晚饭。

文王府里,不止小松一个夜旗军。

桃芝找不到夜旗军,找的是府丁,府丁只能去明云见平日白天出门散心时会去的几个地方问问,两次出府后,夜旗军才察觉不对,这便找上了小松,也就找到了中书令府。

得知祝照病了,明云见一怔,有些意想不到,但小松不能说话,急得双手于空中直笔画,明云见瞧着像是他抽风了,连忙用扇子按下了他的手,道:“本王回去就是。”

与孟大人作别,明云见便坐上回府的马车。

驾马车的人身边还坐着前来寻人的夜旗军,明云见微微皱眉,问了句:“怎么回事?”

“王妃病了,桃芝说……神志不清。”那夜旗军说罢,骑马跟在旁边的小松连忙朝他看去,一张脸愣愣的,像是呆了。

“何病?”明云见听见神志不清四个字,眉头紧皱,握着扇子的手不自觉用力。

夜旗军回:“热病。”

“倒也还好。”松了口气,明云见对驾车的马夫道:“快些吧,天黑之前赶回去。”

月棠院的金花茶开得正好,远看便是一朵朵黄口小花堆在了树梢上,石子路旁种了几排木芙蓉也发着浅浅的香味儿,只是此时,这味道被药味冲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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