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乖的(168)

但是苏昇这个人,他也绝对不会久留,只待找到一个可以替代对方的人。

不光是祝照听到这个消息整日睡不着,就是小皇帝拿到了这些证词也无法入眠,当夜翻来覆去,还是让人将夏太傅、古统领和封易郡王周涟一同请入了皇宫,有也仅有他们三个。

对于小皇帝来说,如今朝堂他也只有这三个人可以相信。

夏太傅为文官之首,三朝元老,古统领又是这一次护他周全的最大功臣,周涟更是不可或缺的用兵能将,仿佛只有他们三个在,小皇帝才能安心。

他将手中证词交给了每一个人,询问他们究竟应该如何处理明云见。

“现如今在宫门前守着的百姓越发多了起来,前几日才只有几十个,今日便成了几百人了,朕也命人赶走过,将滋事者抓捕几人杀鸡儆猴,可他们仿佛不要命般非要朕赐死文王。”小皇帝背在身后的手逐渐收紧:“文王即便心怀不轨,可这也不是他们逼迫朕的理由!朕是天子,朕未开口杀一人,却有人抢在朕先,让朕无路可走!”

古樊放下手中证词道:“朝中近来的确有一些官员上奏,想要陛下杀了文王,但……如周将军先前所言,文王背后势力尚未查出,贸然杀了他,群龙无首未必会散,反而会成祸患。”

周涟皱眉,抿嘴道:“宫门前的百姓的确古怪,但白纸黑字已成铁证,亲王势大不可留,文王是明姓,除了他之外,陛下还有两位皇叔,也曾把持朝政分割权势。且不论文王是否罪不至死,陛下以长远打算,也当杀了他,以此宣告陛下的权利,也警告赞亲王和贤亲王,您再也不是他们掌控下的雏鸟。”

坐在龙椅上的明子豫闻言,浑身怔了怔,他抬眸朝周涟看去,以周涟的意思,便是不论明云见究竟是否造反,他都要杀了明云见,以儆效尤。

“杀一个嵘亲王,还不够使诸位亲王警惕的?”古樊顿了顿,朝周涟看去一眼。

周涟道:“多年来,嵘亲王在明,文王在暗,臣若非当真知晓文王势力不可小觑,也不会让陛下杀了护主功臣,实在是担心此番放过文王,他之后还有动作。”

众人缄默,周涟又说:“臣接手夜旗军后,发现夜旗军不少高位空缺,夜旗军的统领武奉也不在行列,除此之外,暗夜军只查出五百人,比预想之中低了太多。陛下不知,但臣始终不放心,不如趁着如今控制住文王的大好时机,尽快解决,以免夜长梦多。”

一提私兵,明子豫的脸色果然更加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挣扎了许久,才道:“你们回去吧,朕再想一想,明日……明日便能给出答案。”

周涟与古樊一同离开,倒是夏太傅慢了一步,明子豫还有些话想与夏太傅说,因为今夜讨论,夏太傅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等二人走后,明子豫叫住了对方,只轻唤一声:“太傅!”

夏太傅一脚已经踏出了乾政厅,他回头看了一眼,对明子豫笑了笑道:“陛下可是要问老臣意见?”

明子豫点头:“自朕有记忆起,皇叔便待朕不薄,若非皇叔,朕绝不能快活长大,皇叔教朕识字做人,可如今事已至此,朕当真不知要如何抉择!周将军的一席话,直叫朕醍醐灌顶,杀之,朕日后帝位稳坐,不杀,朕也将永不心安,若是太傅,必能给朕良策。”

夏太傅顿了顿,道:“老臣年迈,想不出良策,但毕竟教过陛下几年书,便斗胆再教一句‘若是初心未改,多应此意须同’。”

语毕,夏太傅便离开了乾政厅,走入夜色,小太监在前头提灯照路,从乾政厅去宫门前的路两侧景致大约未改,记忆翻涌,一瞬好似回到了几十年前。

他虽是三朝元老,心意相通的帝王,也只有明璟帝而已,后来应了明璟帝给明天子为师,得了太子太傅的美名,再后来,连带着年幼的文王也一同教育。

文王九月出生,生来入了寒,大风凛凛,天空竟稀稀拉拉飘了几片雪花儿下来,明璟帝喜欢文王生母,故而对文王宠爱有加,要太傅赐个字,太傅便写下了四个字:明初如雪。

人活在世,又生于帝王家,最难得的,便是守住自己的那一份真心,如雪初,如雪净。

要是明璟帝活到现在,才是真的‘若是初心未改,多应此意须同’吧。

今年的九月天,也提前入了冬,只是寒风依旧,天未飘雪,弯月当空,偶尔被几缕薄云遮去。骏马于夜色下在京都街道内狂奔,冲到了城门前,暗器重伤守门士兵,硬生生地将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而后离开京都。

站在城墙上守夜的将士顿时扬声道:“有人闯出城!快拦下!”

未出示通行证,连杀三人又开了城门,众人皆以为是刺客,搭上了弓箭便要攻击对方,不过夜色太黑,那人骑着的又是一匹好马,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只有一根箭矢穿过那人的手臂,造成了轻伤。

温热的血飞溅开,很快便染红了袖子。

“涂楠!”怀中少女惊呼,脸上蒙着的面纱几乎要被风吹落,她又慌忙将脸捂好,听到身后人道了句:“无碍。”

卯时刚到,天还未亮,不过山间林里已经有些微光,深蓝色的天空下薄雾飘过,带着几缕寒风,吹动了飞竹林小屋上的风铃。

躺在书房桌案上裹着被子睡着的霍海突然睁开了眼,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一条缝隙朝外看,与此同时,小松也从伙房跑出来,两人对上视线。

不远处有马蹄声,正朝这边赶来,速度越来越快。

山间路马不好走,若非是真的急了,恐怕对方也不会单枪匹马闯入。

霍海出了书房,与小松一同站在祝照的房门前,其实这几夜祝照都没怎么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半夜能惊醒好几次,这才听见屋外些微动静便有睁开了眼。

她披上稍厚的外衣,右手握拳抵在唇上干咳了几声,打开房门朝外看去,没一会儿便见一匹黑马闯入了林中小院,坐在马上的人直接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有一人抱着马脖子不敢动,见身后人晕过去了,才慌忙道:“快、快来人救救他!”

祝照听见这声音浑身一颤,坐在马上的少女身形娇弱纤瘦,披着深紫色的衣裳,脸也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惊恐害怕的眼,慌乱地从马背上爬下来。

祝照动了动嘴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道:“快去叫醒林大夫,给涂楠治伤。”

霍海见祝照认得这两人便放松警惕,去书房叫醒林大夫。

而祝照则跌跌撞撞,一路小跑到对方跟前,满心惊喜又是不敢靠近,生怕碰到对方都成幻觉,只愣愣地盯着少女那双眼,低声唤了句:“子秋……”

第118章 噩耗

玉簪谢, 故人归。

玉簪花昨日凋零了, 今日一早天未亮,涂楠便骑马带着明子秋入了飞竹林小屋。

明子秋蹲在涂楠身边, 颤抖着手摸了一把涂楠的胳膊,他手臂的袖子上全都是血迹, 从城门前受伤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 若不是凭着一口气, 他恐怕坚持不到入飞竹林见到小松才昏过去。

祝照没顾着与明子秋寒暄, 她心里有许多疑惑也暂且放去一边,而是吩咐小松将涂楠背进书房, 那里有临时拼凑起来的床榻,虽然不算多好,但总比在外头吹风强。

先将涂楠安置在书房, 林大夫打着哈欠看了他的伤口, 才道:“没多大的事儿,伤口不大, 死不了人,好好养几日便可了。”

听林大夫这般说,祝照与明子秋才一同松了口气。

林大夫要给涂楠解开衣裳上药, 她们俩都是女子,不宜留下, 祝照便带着明子秋出了书房,去了自己的房间坐下。

明子秋是冒着夜里寒风入林的,祝照为她倒了杯热水暖暖身子, 将茶杯递给对方,明子秋刚接过,犹豫了会儿又放下,撇开脸不去看祝照,只垂着眼眸,掩藏了眼底的委屈。

祝照静了会儿开口:“对不起,子秋。”

明子秋有些意外,她看向祝照,摇头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反而……反而应该是我对你说对不起才是。”

祝照道:“几个月前,我得知你在秋山遇险,以为你死了,但因为那件事涉及了明云见,故而我不敢往外说你的死讯,只假装自己没收过你的信,也不知你的去向。说起来,都是因为我的私心,若当时我能与陛下说明,或许他手下的人早就找到了你,也不会让你在外流落这么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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