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昇跟前的人倒是听说过徐家,只是不知明阐何时与徐家扯上了关系,他知道徐家,完全是因为他们家小姐,苏雨媚过分关注文王府,而徐家人正是文王妃的亲戚。
当初苏雨媚为了了解文王妃是什么来历,还特地派府里人去打听过徐家众人的身份,不过这一家人倒是没什么好打探的,非常普通就是了。
苏家下人一路寻到了徐家,还没靠近便听见了徐家人叫喊的声音。
那普通小院外头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挂着嵘亲王府的牌子,显然是明阐过来了,府里的下人站在马车边背对着院子方向,眉心轻皱,见到苏家下人来了,二人还碰过几回面,连忙把人拉去一旁。
“你怎么来这儿了?”马夫问。
苏家下人道:“奉我家大人的命,过来给明公子传个消息。”
马夫道:“唉,我家公子正在里头发火儿呢,他那脾气……你也知道的,还是等等吧。”
“怎么回事?”
“这徐家原先是有个大女儿的,因为作诗爱慕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本也没将那女人放在眼里,不过是利用罢了,那女人也是厚脸皮上赶着贴过来。这不,那女人几日没来了,我家公子心里不爽快,便来徐家要人,结果徐家不肯交人,公子才一气之下动了手。”马夫说着,又是皱眉。
方才那院子里似乎还有个孕妇,抱着肚子缩在一旁,被明阐直直朝着肚子踹了一脚,现下恐怕凶多吉少了。
“我要杀了你!!!”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暴怒,便听见刀剑慷锵的声音,马夫连忙跑回去看着,生怕明阐出什么事。
苏家下人也跟过去,探头瞥了一眼,心道作孽。
明阐出门都有人跟着,怎么可能被人欺负了,倒是方才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几句难听的话,都是损那徐家长女的,又说徐家长女在床榻上的风姿,他明阐念着旧情,愿意将那女人带回去当个伺候的贱婢。
便是这话,激怒了徐家的儿子,那小子也不会什么功夫,身上还穿着赤门军的军衣,举起剑便朝明阐过去,结果被明阐身边跟着的人砍断了一条手臂,倒在地上挣扎着不能起来。
明阐居高临下,眼中更是对这群人的鄙夷,他挑眉啧了啧声,道:“你们不过蝼蚁一般,也敢对我动手?此话我不再说第二遍,徐环莹人呢?让她出来见我!”
“环莹……环莹自中秋次日离开之后,便再也没回过家,我们都找不到她的人,若她中秋次日是去找了你!我倒是想问问明公子,你将我女儿坑了害了骗了,又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徐柳氏直喘粗气,心疼地将徐潭抱在怀中,徐冬的手死死地压着徐潭的伤口,生怕他流血过多,便这样难救了。
中秋第二日,徐环莹的确来找明阐了,明阐与她鱼水之欢,也陪她过了几日,随后便用好话哄得徐环莹将祝照骗出文王府,那日破庙离开,他也是险中逃走的。
逃时看了徐环莹一眼,心想她毕竟是祝照的姐姐,也就不必多带一个人,反而耽误逃跑的路程,被明云见手下的人捉住,所以他也就没太在意了。
原以为徐环莹早就回来徐家,却没想到自那日起到现在,半个月有余,她却毫无踪迹。
莫非是死在外面了?
念头一起,明阐忽而觉得心中失了些什么,不知是失落,还是失望。
徐环莹倒是真心实意喜欢他的,但再喜欢,也不过是个蠢女人,无趣时拿她逗个乐还行,要是真没了,怪可怜,却也不算多可惜。
明阐知道在徐家是找不到人了,转身要走,手下的人问:“可要将他们全都杀了?”
明阐点头,脚步顿了顿,又摇头道:“算了算了,我也是有人情味儿的,徐环莹陪了我一年多,又帮我大忙,她的家人……两个病弱的爹娘,一个残废弟弟,不杀也罢,留着活口吧。”
明阐说的是徐环莹的爹娘与她弟弟徐潭,却不包括一旁的徐二夫人。
徐二夫人下腹痛得几乎要裂开,裙摆染了血迹,倒在地上根本不得起身,尚未发出求饶,就被明阐的人给杀了。
明阐见人死,啧了声,道:“这女人也算是徐家的嘛!你瞎动手杀人作甚?”
手下人怔了怔,明阐显然也不太在意,只是随口数落了一句,便大摇大摆出了院子,正要上马车,便被苏家下人叫住。
苏家下人道:“明公子,我家大人有话要小人带给明公子,此话,还只能说给您一个人听。”
明阐耸肩,招那下人与自己一同入了马车,马车驶离了徐家门前,只在徐家留下一排车轮印记。
徐冬与徐柳氏望着明阐离去的马车,连忙扶着徐潭起身,要带徐潭去就医。
徐潭脸色苍白嘴唇泛紫,身边的血迹已经淌了一大片,徐柳氏直摇头,哭着喊着说是作孽,若她不将徐环莹看得太重,早让徐环莹在琅西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出,也免了后来这么多的事端。
又或者他们将祝照送到文王府后,就带着子女回到琅西过日子,也不会落得今天这种地步。
徐冬背起徐潭,临走前还朝倒在地上的徐二夫人看去一眼,眼中不舍,却也不敢再迟疑,他如今只有背上这一个儿子了,哪怕日后成了独臂的残废,也是徐家的种!
明阐的马车还没走到街市便停下,把苏家下人放下之后,继续往嵘亲王府的方向走。
苏昇要明阐知道的消息便是他今日在乾政厅听到的消息,嵘亲王现如今必然找了自己的亲信想要将明覃从周涟的手中救出来,但嵘亲王有多迫切要救明覃,明阐就有多迫切要杀明覃。
对于明阐而言,这简直是上天赐给他一个大好的机会。
他在明家一直都不受嵘亲王的重视,即便嵘亲王举兵造反,明覃远在千里之外没帮上一点儿忙,而明阐为了此事甚至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险些被明云见的人抓住,嵘亲王也看不见他做的一丝。
明阐自认为,明覃有的,他都有,明覃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可就因为他是侧妃所生,注定入不了嵘亲王的双眼。
嵘亲王在造反之前就让人去边关给明覃传消息,让他带兵归来,显然是要让明覃当太子,明阐知道这个结果,他惧怕嵘亲王,也恨嵘亲王的选择。
如今明覃无能,被周涟捉住,周涟势必要以此要挟嵘亲王,嵘亲王若救人一次不成功,就会加固周涟对明覃的看守。
所以明阐知道,他的机会只有一次,便是赶在嵘亲王派的人到之前,先让自己的人赶过去,杀了明覃。
明覃死在周涟的营中,周涟没了要挟嵘亲王的筹码,明阐也没了永远压自己一头的兄长,他从此以后就是嵘亲王的独子,嵘亲王这把年纪,早就对女人没有丝毫兴趣,恐怕也不会再生一个。
即便他生了,那也不过是在明阐之后的小娃娃,一根手指便能捏死的存在,明阐根本不在意。
杀人,远比救人要容易得多!
他所派的人不多,就只有十个,白日出发,离开京都,潜伏在周涟的军营周边,观察出明覃所在位置,等天一黑,换上夜行衣行动,哪怕他们十个都死在周涟的军营里,也必然要将带了毒的箭,射中明覃的心!
似乎是天公作美,要帮明阐,京都这处太阳才刚落山,便起了薄雾,更方便明阐所派死侍的行动。
雾是从山间出来的,山间雾浓,飘到京都城外,便成了薄雾,这一天的雾尤其古怪,许多年未曾见过不下雨,却在傍晚起这么厚的雾的天气。
飞竹林小屋位于半山腰处,竹林之下还有个小山丘,这里阴凉,又是山间,雾在太阳还未落山时便已经从竹林里蔓延出来了。
小松坐在木屋顶上,盘腿发呆看着远方,正等落日,却不见落日,只见浓雾像是妖怪一般被风吹来,潜藏在林间护着这处的暗夜军也有些不安。
小松从屋顶跳下,推开房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屏风后床上的位置拱起一块,祝照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只叫人看见她披下的长发与一截露出的手臂,沉默不言,也不换姿势,自她多日前醒来之后,就一直如此了。
小松抿嘴,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将原先放在祝照床头的那一碗药端走,汤药凉透,等出了房门,他才把药递给坐在书房门口盯着小炉子上煎着药的霍海,要霍海给他换一碗热的,他再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