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奉推了他一把,小松才回过神,连忙从怀中拿出周涟要他交给明云见的信。
明云见取信看了一遍,随手便丢入了一旁正在熬药的火炉里。
坐在石凳上的慕容宽见他们主仆几个神秘兮兮,探头探脑地看了许久,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倒是明云见烧完了信后便让小松留在飞竹林照顾祝照,又命暗夜军带人封住飞竹林内外,一只信鸽也不准出入。
安排好这些后,明云见便领着武奉顺路要走,慕容宽见状,连忙皱眉问道:“文王这是要入京都吗?”
明云见脚下一顿,像是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一个慕容宽,整个儿院子里的人都被他安排妥当,就是慕容宽不好控制。
“慕容公子可能帮本王办一件事?”明云见问。
慕容宽道:“传话打仗我可不行,小爷是有名的纨绔,上不得台面的。”
“莫断了飞竹林粮食药材即可。”明云见微微皱眉。
慕容宽点头:“这倒是好办,但文王得告诉我一声,我替文王办事,是以什么名目?文王殿下此番离开飞竹林,又打算何时回来接长宁?我是在照顾文王妃……还是未来的皇后?”
明云见顿了顿,忽而露出一笑,让人费解,又道:“照顾你表妹。”
“自然,自然是我表妹。”慕容宽撇嘴,目送明云见离开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银哨,吹了两声便有鸽子飞进飞竹林,落在石桌上。
小松还记得明云见说不得让一只信鸽入飞竹林的事,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将鸽子抓在手中,眼看就要拧下鸽子的头,慕容宽连忙喊道:“手下留鸽!你不想你家王妃有饭吃啦?京都翻了天,小爷可不敢回去,只能陪着你们缩在林子里,可我也不想过苦日子,天天青菜米粥吃都吃腻了,叫人送些鱼肉进来,也好给长宁补补身体不是?”
小松皱眉,瞪了慕容宽一眼,但还算好说话,将鸽子还给了慕容宽。
那鸽子从小松手里死里逃生,哆哆嗦嗦地不敢展翅,慕容宽抱着鸽子跑回了书房,打算书信一封送入慕容家,人短时日内是不能回去了,消息总不可断掉。
慕容宽的鸽子放出去后他便去了一趟祝照的房间,小松本来还拦着不让他进,慕容宽巧舌如簧,知晓小松也担心祝照情况,如今趁着明云见不在,他们也好见祝照病情,至少安心些。
慕容宽拉着小松一同入屋,只掀开床幔看了一眼,祝照的脸色依旧难看,两人都不会医术,便是搭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悻悻退出。
傍晚时分,太阳还未落山,橘红的火烧云照在了飞竹林上,整个飞竹林小屋都成了淡淡的金色。
霍海应约,提着他师兄的衣领便把人拽入了飞竹林,两人到时,正瞧见小松双手托腮坐在木屋门前,一副失意模样。
霍海的师兄姓林,本名叫什么没人知道,就连霍海自己也不知晓,他有事就厚着脸皮喊师兄,没事便死皮赖脸叫几声‘林大’,但杏风山林大夫的医名却是江湖皆知的。
小松见霍海到了,连忙起身迎他,也不似以往别扭不喜与霍海太过亲近,他刚靠近就被霍海揉乱了头发,然后拉着与林大夫认识。
霍海的师兄面貌瞧上去比霍海还要年轻些,恐怕因为他是大夫,平日里又好养生,服用的好物多了,故而让人看不出年龄来。在小松的记忆里,他在杏风山上养病的日子见到林大夫时,林大夫便是这副样子,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变。
小松知晓林大夫是来救祝照命的,对林大夫也毕恭毕敬,无视霍海要拉他比试,直接领林大夫入了祝照的房间。
睡在书房书桌上的慕容宽听见了动静,出了书房也跟在了林大夫身后入屋听着。
林大夫来时就知道祝照是吞了金石药,却不知道祝照吃的药量会有这么大,金石药一般都是重伤之人身上要动刀子了,实痛难忍才给一点儿让患者吞下,缓解疼痛所用的。金石药用多了会麻痹大脑,吃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容易消耗人的注意力,还会损伤头脑,重责痴呆。
林大夫见祝照情况并不算好,直摇头。
金石药已经被她吃下,若是刚吃的还能用一些药物催吐,叫她好转情况,如今已经过去几天,药性早已消散,只是祝照的身体被这药损得不轻,皆在五脏六腑中,还得以温药慢慢补上,没有两三年不可尽数好转。
只是要补祝照的身体,所需药材较多,目前飞竹林小屋内的药材只是一些普通药材,林大夫开了药方,交给小松,小松又将药方交给了慕容宽,慕容宽收下仔细看了一眼。
“这些药材慕容家的药铺里都有,京都城被封,不好取药,我让镇子里的药铺送来,今夜便能到。”
慕容宽这么说,小松才明白明云见让他留下来的意图,这些东西若是换做给小松,小松就只能翻城墙去城内药铺偷来了。
因为林大夫是来救祝照的,故而慕容宽好心将书房让给了对方,自己抱着被子去林间长亭内睡。
长亭左右都挂着防蚊纱帐,又有草席挡风,索性现下还是秋天,并不算太冷,慕容宽躺下时打了个喷嚏,还有心思安慰自己,便是真的受风寒病了,这不是有个在世华佗能医呢么。
果然夜里,慕容家的小厮便将慕容宽要的东西备妥送来,因为不知分量,每一个都用木桶装着,绝对是足够两三年的量,除此之外,还有一板车的菜与肉,与一笼子走夜路惊恐未定的鸡。
慕容宽接过东西时拍了拍小厮的肩膀,笑说辛苦,日后提他去京都做事。
那小厮挺高兴,对慕容宽一拱手道:“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慕容宽将他的手按下,又说了几句满意的话,便不将暗夜军与小松当旁人,指使他们将东西搬进去,自己不动手,只是在放菜的那个板车里找到了一篮子水果,分了小松一个桃子,剩下的径自提了去长亭。
慕容宽嘴里叼着颗李子,坐在长亭边上眯着眼睛打开小厮方才递给他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清君侧。
慕容宽微微一怔,心想原来文王打的如意算盘是在这儿。
嵘亲王虽把持着京都城,但皇位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小皇帝藏了玉玺自焚,嵘亲王听礼部尚书建议,妃嫔可尽杀,但太后必须得留着。
静太后是小皇帝的亲生母亲,若嵘亲王没有玉玺还想当皇帝,又要立个好听的名目,就只能让静太后在他登基大典那日出现,号召天下是明子豫自认为自己不能胜任帝位,故而传位于嵘亲王。
本来这话礼部写一封便可,但若由静太后开口,至少能叫嵘亲王夺得帝位之路少几分杀戮血腥。
嵘亲王也应了礼部的要求,只将静太后软禁在宫中,每日吃喝照给,还派人前去游说,如若等他登基那日静太后还是冥顽不灵,到时候再杀也不迟。
嵘亲王是一路踩着尸体走入皇宫的,他虽封锁了京都,等着边关长子回京,可偌大的大周并不知有京都一处,明云见前几日在飞竹林照顾祝照没有出面,并非是怕了嵘亲王,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嵘亲王的造反,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但若要有个拿下嵘亲王的理由,必须得叫天下人都看清他的野心。
杀人、铺路、自立为帝,一桩桩一件件,凡是跟着他的人都冠上了造反之名。
想杀人,容易,想夺权,也不难,但要杀得天下人赞成,夺得天下人喝彩,却得动些头脑了。
子夜过后,明云见才与周涟碰上面,双方并未带多少人,周涟身后是几个亲信属下,明云见就只带了阿燕与武奉。
周涟见阿燕装扮,面色沉了沉,又朝明云见看去,随他往一处小径走时,问了句:“那是暗夜军?”
“是。”明云见道。
“如今暗夜军,是替皇帝办事,还是替文王办事?”周涟问,明云见面色不动,也未回答,二人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才走入山间的一处农庄,农庄内十几户人早就走空了,就只有一个二层楼的亮着灯。
明云见领周涟走近道:“到了。”
武奉推开门,屋内烛火光芒晃动了一瞬,周涟定在门外,又挑眉望了明云见一眼。
屋内坐在桌边正吃着面的两人,一个是金门军统领古樊的女儿古敏,也是宫中敏妃,另外一个……是明子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