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照嘴唇微抿,一眼望入苏雨媚的眼底,将她这句话又想了一遍。
她不知苏雨媚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她打听到了什么祝照现下还不知的、关于明云见的消息。明云见的计划与将来,他的目的如何,祝照很少过问,也不愿去深猜,但眼下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苏雨媚显然对明云见还不死心。
她虽没有直说,却侧面让祝照知难而退,祝照只觉得好笑,她有何需要知难而退的?什么叫将来站在文王身边的女人?
过去没有,如今是她,将来自然也就只能是她。
况且前不久明云见还与她说过,莫要打纳侧妃纳妾的念头,他自己都不乐意王府多个女人,如今却有别人家的女人惦记起文王府后院的房子来了。
祝照挑眉,扯了个笑容:“我稚嫩,那郡王妃觉得……如你这般将要三十的女人,可有资格啊?”
苏雨媚一怔,祝照紧接着又道:“是本王妃说错话了,郡王妃风韵犹存,自然多的是人上赶着倾慕呢。你这般好,文采斐然又足智多谋的,只可惜封易郡王没能瞧见,也不够懂你。”
明云见曾说过,苏雨媚心气高,受不得人批评。她十几岁时被人批评了一首诗便闹得人尽皆知,更何况现下直接被人讽刺了年龄又讥笑了与周涟夫妻关系不和,实在坐不住了。
“文王妃说话注意着些!”苏雨媚站起来便伸手指着祝照:“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根本轮不到我放在眼里!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今日我所言皆是事实!”
苏雨媚急了,祝照便更坦然了:“郡王妃不把我放在眼里就好,也还请郡王妃莫要把我家夫君放在眼里,他在京中无权无势的,消受不起才女的倾慕。说来前段时日我倒是的确提过要给文王纳妾的话,他说若是我敢替他纳妾,他就将妾室腿打折了丢出王府去,啧啧……”
苏雨媚还未开口,祝照转了话风又道:“不过文王府的后院也没空着,养着猫儿啊、孔雀啊、鸟儿啊之类的玩意儿,我想也不会有人愿意过来与‘禽兽牲畜’抢住的地方哦?否则岂不是与‘禽兽牲畜’无异了?”
“你……你!!”苏雨媚被她一席指桑骂槐的话气得竟然一时哑口无言。
旁边听了一半的贤亲王妃扑哧一声笑起来,实在没忍住道:“郡王妃是做了什么事惹到文王妃了?她的脾气去年周大夫的寿辰宴上有目共睹的,受不得一点儿委屈,否则必然严辞反讥!”
贤亲王妃眼看苏雨媚的脸色已然难看,连忙改口:“啊呀啊呀,我可不该助长她这样损人的风气,文王妃,你这脾气不太好,与平日大不相同,该不会是腹中有了吧?我怀子时,便如你这般像吞了炮仗似的。”
祝照蓦然被她说得脸红,又连忙摆手道:“姐姐别乱说!没有的事……”
贤亲王这话正被归来的太后听见,又问:“什么有了?长宁有了?”
“没有没有!太后别听贤亲王妃胡说!”祝照摇头,贤亲王妃显然是与她玩笑,见她当真,顿时笑了起来,挥了挥手便走了。
苏雨媚也在这儿待不下去,行礼后转身便走。
倒是太后拉着祝照又反复问了她两遍,祝照都否认了,她才说:“你成亲将要一年了,也该为文王添个一儿半女的,日后千万不要冒失,常叫府里大夫把脉。”
“知道了。”祝照抿嘴。
赏菊结束后,祝照便要回文王府,太后知道她要走,特地让宫女拿了个食盒过来,里面装了两盒榛子酥,说是见她在宫里没吃两口,便让她带回去吃。
祝照领了食盒,回去的路上她捧着食盒坐在马车内,又回想起太后将榛子酥交到她手上的和蔼模样,心中不忍,没克制泛起酸涩。
眼泪落了两滴就被祝照抹去,她打开食盒,拿起一块榛子酥吃下后,心中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替明子秋好好孝敬太后,这也算是她对明子秋的补偿。
第96章 沐浴
祝照的马车回到文王府后, 明云见是特地来府门前迎接的。
他这几日胳膊恢复的状态不错, 倒是勉强能拿一些轻便的东西,只是仍旧不能大幅度的弯曲, 大夫让他就垂着手,莫要乱动最好。
祝照下车时小松都跑去车后拿踩脚凳了, 提着踩脚凳转身, 明云见就已经单手将祝照抱下了马车, 顺便对她说了句:“清瘦了些, 晚上多吃点。”
祝照捂着脸,落地后再看了一眼明云见的手臂, 又道:“我每天都吃很多的……方才来的路上还吃了几块榛子酥呢。”
“什么榛子酥?”明云见问时,小松已经将马车内放着的食盒拿出来了。
祝照道:“我年幼时入宫,喜欢吃静太后身边宫女所做的榛子酥, 太后一直记着这个事儿, 所以每回入宫她都会做一些让我吃。”
明云见朝食盒上瞥了一眼,那食盒做的精巧, 外头还有一层红漆,上面螺钿的花纹是两个桃子。榛子酥过甜油大,明云见向来不爱吃, 故而也就只是看了一眼,叮嘱祝照一句:“天没凉下来, 放了两天还没吃完就不许吃,免得坏了肚子。”
“知道了。”祝照牵着明云见的手,拉他一起小跑回府里, 又道:“我路上吃了几块嘴里干得很,极想喝水,走快些!”
那几个榛子酥过甜,的确有些腻人,祝照晚饭暂且吃不下,便让月棠院内的小厨房安排在沐浴之后端到房间里来吃。
明云见陪着她,两人便先沐浴。
明云见的伤还没好全,先前躺在床上不算,后来能起身沐浴了,都是祝照帮他的。饶是面对过明云见许多次,祝照每每见他脱光衣裳的样子都忍不住脸红,然后瞥开视线不敢乱看。
浴桶内的水温刚好,大夫为了让他的伤好得更快,还在水里放了一些有助于伤口愈合的药,药味儿闻起来较为苦涩,故而祝照让明云见先入水桶泡着,自己背对着他燃了清甜味道的香。
明云见头发半散下,整个人有些慵懒地靠在了浴桶边上,右臂搭在了桶侧,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被划伤的那一条痕迹周围还是青紫色的。肩上的伤口最严重的,到现在稍有不慎还是会流血。
大夫为了帮他取箭,肩膀上有一小块肉都被剜去了,淤青包裹着半边肩头,祝照不敢触碰,只能拿手舀了点儿水洒在上面,然后替他擦另外一条胳膊。
明云见略微歪着头看向她,见她眉心轻皱,已经多次朝自己的伤口瞥来,于是左手捏着祝照的脸颊,沾了她半边脸的水。
祝照唔了声,抬头有些无辜地看向他,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对方了,口齿不清问:“是弄疼你了吗?”
“本王捏疼你了吗?”明云见见她还想着自己的伤,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说话也不禁放缓了语调,又改为轻轻抚摸过方才捏她的地方。
祝照摇了摇头,拿着毛巾面颊通红地擦着明云见的胸膛,眨了眨眼又说:“今日在宫里,我碰见了封易郡王妃,她与我说了许多话。”
明云见的眉毛微微皱了一瞬,目光几乎立刻落在了祝照的脸上,瞧见祝照半垂着头,光洁的额头上溅了几滴水,好似漫不经心地随口提起,他才道:“她说什么了?”
“也没说几句话,大约都是我在说……”祝照回想,苏雨媚那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最后还是被她给讥讽回来了:“但有一句话她说了我还觉得挺不高兴的,她认为,日后能站在王爷身边的人不是我。”
祝照抬头看向明云见,下巴磕在他的手臂上问:“是我年纪轻,所以不够资格站在王爷身边吗?”
明云见抚着祝照的脸,轻声笑了笑:“如若不是你,还能是谁呢?不过本王也的确没想过要你站在我身边,你只要能一直陪着我,信任我就好,并肩而行的人需要分担的更多,本王特立独行惯了。”
明云见话中有话,祝照听得出来,他大约是有一些计划要去实行的。
苏雨媚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她知道的事,或许是关于朝廷势力上的,祝照想问两句,可还是将这想法压了下来。
若是明云见觉得能与她说的话,无需她开口问,他也会主动说。
明云见的右手手指轻轻敲着浴桶边,脸上的笑容敛了些,低声道了句:“日后苏雨媚的话你便当没听见,她若对你不好,或欺负了你,你回来告诉我,我会替你把这口气还给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