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先开车送童雅雅到要下车的地方， 在她下车后， 推开车门跟了上去。
修伯特倒也没喊住他，自然而然地去了驾驶座， 一次少掉两个碍事的人他求之不得。
男朋友去了前面，何小俞在原来的位置不动如山，丝毫没有跟着他去副驾驶的意思。
修伯特坐定后迟迟不行动，何小俞的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他的后脑勺，奇怪地问：“怎么不开车？”
修伯特不说话。
何小俞突然有点担心， 向前倾着上半身，把脑袋挤到了两个车座之间， 探头看去，就见修伯特抿着嘴，表情说不上生气，只是从眼神中微微透露出一些委屈。
这又怎么了。
恋爱对何小俞来说是高端操作的人类行为， 仅靠三四十集的偶像剧远远不够指导她， 有些事不说清楚，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想明白的。
而偏偏修伯特的性格里别的不多，别扭占了大半，遇事要拐弯抹角地暗示半天， 最后忍无可忍了才会坦率一些。
但何小俞喜欢直来直往， 所以她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困惑：“你又在别扭什么？”
“又”这个字，在别的语境里是个非常普通的助词， 放在情侣的对话里却是需要谨慎使用的禁词。
此时此刻，何小俞毫无恶意的脱口一问，精准地戳中了修伯特敏感易爆的心，她这句话就像在嫌弃他似的，你又怎么了，你又在作什么……
修伯特双手啪地打到方向盘，力度颇大，震得车前的摆件晃了两下。
他垂着头，天色渐暗，昏沉的光线衬得金发黯淡了几分。
何小俞往后还会有无数次问出“你又怎么了”的机会，且语带嫌弃，那时她会面无表情地任修伯特自己作一作，没人理他的话自己很快就会恢复了。
但现在她是第一次以恋人的身份询问，夹着些忐忑和讨好，小心地开口：“心情不好吗？”
“嗯。”声音低沉粗粝。
“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
修伯特猛然回头，紧紧盯着她的脸，何小俞睫毛轻颤，脸上尽是茫然。
顷刻，修伯特自己泄了气，有些疲惫地说：“今天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好。”
原来是累了，何小俞松了口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体贴地不再打扰他，一句话也不说。
修伯特更郁闷了，挥别时何小俞主动的告别吻都没能让他打起精神。
人生不只有恋爱还有赚钱，两天的享乐结束，何小俞专心投入到账号运营和网店的开发上。
池朝阳打包票给张贝贝找的老师久久不见踪影，某天晚上忽然来了消息。
颓废の香烟：我之前看好的人不巧近期要去国外参加展会，好在我哥回家了，我费尽千辛万苦，可算把他说通了。你让妹妹明天来我店里，我哥要先看看人。
何小俞一阵开心过后，又有点担忧，回复道：你哥介意学生知识水平上有点缺陷吗？
颓废の香烟：没事，我和他说了妹妹的情况，智力稍差些没关系，天分是最重要的，剩下的其实认识字能做个笔记就够了哈哈。
他轻松的心情并没有传染给何小俞，她无言发了一串省略号。
池朝阳心里一慌，问：不会连这个都……
何小俞：[惆怅].jpg
颓废の香烟：过分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深入下去刺激对方，一切等张贝贝见过了老师再定夺。
第二天，何小俞特意把张贝贝打扮了一番，将刺眼的红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又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一件半袖的白衬衣，搭配直筒七分裤，让张贝贝看上去不那么贴近池朝阳的品位。
打车去了池朝阳的店，依旧是之前的两个店员，她们热情地招呼何小俞去楼上。
池朝阳和他哥哥等在会客间。
池朝阳栗色的短发倔强地多了一缕挑染的橙色，他人长得白，五官精致，这样的发色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张扬不羁的少年。
他见何小俞进屋，兴奋地站起来，“哥，这就是我说的小俞和她妹妹。”
沙发上另一个男人悠悠看过来，他戴一副金边眼镜，唇薄鼻挺，面容冷峻，看上去不苟言笑，社会精英气息十足，跟池朝阳完全是天差地别的类型。
男人起身自我介绍，“池朝衍。”
不握手，不递名片，介绍只有短短一个名字，人如其表的高傲。
大佬都是一个德行，何小俞想起第一次见修伯特也是这个样子，不拿正眼看人。
希望贝贝能和她一样，视金钱之外的东西如粪土，坚强地和老师相处下去。
何小俞露出礼貌的笑容：“您好，我是何小俞，她是我妹妹，张贝贝。”
把躲在身后的小红提溜到人前，“贝贝乖，快打招呼。”
池朝衍听到张贝贝的名字恍惚了一瞬，他今天来只是因为拗不过弟弟的哭求，答应了见何小俞一面。以他的工作强度，根本没时间教一个基础为零的新手，所以打算见到人就当面拒绝。
然而贝贝……
池朝阳并不知道何小俞的妹妹叫什么，上次来她们也没介绍那个红发女生，现在看来这还是意外之喜，他偷瞄着哥哥的表情，果然犹豫了。
他趁机说道：“我哥的助手一般叫他池老师，贝贝也这么叫好了。”
张贝贝怯生生地道：“池老师。”
女孩胆怯内向的样子让他于心不忍，池朝衍迟疑了半天，最终应了，“嗯。”
何小俞和池朝阳齐齐松了口气，生米煮成熟饭，一声老师喊出口，想退货也来不及了。
池朝衍不知道张贝贝连字也不认识，他行程紧张，看了下腕表的时间，说道：“朝阳你把需要提前看的几本基础书发给她，我还有场秀要参加，先走了。”
“好嘞，哥，你慢走哈，我下午把人给你送过去。”
池朝阳送走他哥，咧着一口白牙笑嘻嘻道：“搞定了。”
“呼，”何小俞舒口气，“看你哥的样子我以为要被拒绝了。”
“哈哈我也以为，幸好你妹妹名字起的好。”
“跟名字有什么关系？”
“贝贝啊，”池朝阳笑道，“我哥养了十五年的狗就叫贝贝，几年前去世了，他伤心了整整半年。”
“……”
何小俞表情复杂地看了眼张贝贝，“你觉得何小红这个名字怎么样？”
张贝贝背过身子，以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
池朝阳办妥了承诺的事，笑眯眯地说：“你看我帮你这么大的忙，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当然，”何小俞爽快道，“你想要什么谢礼？”
池朝阳半开玩笑道：“和我交往。”
何小俞拒绝的干脆：“不行。”
“你好歹犹豫一下嘛，”池朝阳努努嘴，“我也是很吃香的好不好，你这样毫不留情地拒绝让我很没有面子啊。”
“我有男朋友了。”
“你还编这种俗套的理由骗我。”
“……什么是不俗套的理由？”
“你被情所伤，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之后心如死灰，犹如折翼的天使……”
何小俞掷地有声道：“我真的有男朋友。”
池朝阳叹口气，“我若离去，后会无期，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何小俞自动过滤掉对耳朵不好的东西，强行将话题掰回正事上：“下午就带贝贝去找你哥？”
“对，”池朝阳轻描淡写道：“你先带她回家收拾行李，下午我送她去我哥那儿。”
何小俞和张贝贝俱是一愣，何小俞皱着眉问：“还要收拾行李，难道要去很久吗？”
池朝阳抓了抓头发，“我没说过吗，我哥天天世界各地跑，最近要在国内举办全国巡展才有时间回来一趟，贝贝要做助理的话肯定得跟着他啊。”
“需要去多久？”
“起码四个月吧。”
何小俞忧心忡忡，贝贝一条什么也不懂的人鱼，没有她跟着会不会出事啊。
张贝贝紧张地拉住她的手，神情慌张。
姐妹情深固然让人感动，但丢掉难得的机会可就是傻子了，池朝阳劝道：“我哥是业界鼎鼎有名的设计师，享誉国际，多少人千金求他一课都求不到，我磨破了嘴皮子才让他松口的，小俞你可别傻到放弃这次机会啊。”
张贝贝拼命摇头，“我不去。”
人类世界对于踏入岸上的人鱼来说始终是陌生的，唯有何小俞这个熟悉的存在才能让她安心，如果何小俞抛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