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是他看重的继承人,要是他出了什么好歹,那这江山又要交给谁?
“皇上!”被晾了许久的众人惊呼道,天子仪仗半道而停已是史无前例,若是庆|丰帝再下龙撵,那天子威仪何在?
“万万不可啊,皇上!”太监总管佝着身子,痛心疾首地劝道,原本一直笑眯眯的脸上只剩下道道皱纹。
庆|丰帝此时是真的急了,怎么还会顾忌所谓的祖宗礼法,要是裕王没了,那他怎么能安心的走?于是,不顾众人的阻拦,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龙撵。
丁晞见状,亦是秀眉紧蹙,他关心的当然不是庆|丰帝此举是否合乎礼法,他担心的是若是庆|丰帝看见了裕王的伤势会不会牵连责怪洛妤,虽说洛妤也是无辜的,但此事毕竟是由她而起。
他忐忑不安的看向丁公公,希望他们能劝住庆|丰帝,他不想赌这一半的几率。但显然,现在的庆|丰帝根本听不进去,一意孤行,就是要去看裕王。
丁晞的咬住舌尖,迫使自己赶紧想法子。庆|丰帝只是跨了一步,而他脑中的思绪早就飞速旋转,尖锐的指甲已经不知不觉间没入了肉中,流出丝丝鲜红,顿时灵机一动,猛地抬头高声道:“皇上!”
“裕王殿下已经得到妥善安置,为今之计还是应当赶紧回皇宫才是,毕竟宫中有最好的太医和最多的药材,您这一来一回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丁晞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到后面的声若蚊蝇,他这话算是僭越了,甚至有点命令皇帝的意思,而且,这话不该他来说,他不是臣子,不是皇族,只是一个小太监。若是事后庆|丰帝追究起来,完全可以治他一个大不敬和宦官涉政的罪名!
待丁晞说完了这番用心良苦的话语,他便低下头去静静等着庆|丰帝发落,若是寻常人此时本该紧张万分,因为也许下一刻便是皇帝大怒将他处死,但丁晞却意外的十分平静,或许在他决定入宫的时候,就已经看淡生死了。
丁公公闻言一惊,矍铄的目光意味不明的看着丁晞,好似要从他的话中找到些端倪。
丁晞是他亲自挑出来收做干儿子的,况且这些年丁晞一直做得很好,他也很满意,他自认为很了解丁晞的为人处世,却不想今日这出儿是搞什么幺蛾子?若是触怒了皇帝,那……怕是命都要没了。
像他们这种太监,明哲保身才是常态,毕竟枪打出头鸟。虽然丁晞口口声声是为了皇帝,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看来,他这干儿子有事瞒着自己啊!
丁公公的脑中闪过许多的想法,但话到嘴边却是替丁晞求情,“皇上,这孩子不知道在胡言乱语说什么,您不要在意,回头老奴一定罚他!”丁公公陪着笑装傻充愣般对着庆|丰帝说道。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丁晞所言才是最为明智之举,但这是皇权的世界,只有皇帝说你对你才是对的!
“既然如此,算了,那赶紧起驾吧!”庆|丰帝摆了摆手,重新回到了龙撵上,这一次围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间让他心交力瘁。
一开始,他是讶异的,一个小太监怎么敢直接谏言?待丁公公打圆场后,细想小太监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他堂堂一个皇帝被一个小太监说得下不了台阶,多少有点没面子,好在丁公公出面,他也就不再强求了。
“那奴才先派人快马加鞭的回皇宫禀告一声皇后娘娘,好让娘娘赶紧安排?”丁公公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问道,面上重新挂上了谄媚地笑容。
“恩,让队伍走快点!”
话音刚落便重新靠在软垫上的庆|丰帝扶着椅子把手,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苍老的手用力的攥着心口处的龙袍,似是要透过衣物抓住那颗跳动的心脏,刚要唤人时那股疼痛却又不见踪影,若不是身上冒出的冷汗浸湿了龙袍,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都老眼昏花,产生幻觉了。
他无力的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感到阵阵冰凉,是来自刚刚被汗水浸湿的衣物上的。随即露出一个苦笑,难道他快要不行了吗?
待平复了一会儿后,他伸出满手褶皱的手颤颤巍巍的端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口。茶味清苦,跟他现在的感受一样苦涩,只是他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他才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他还没活够呢,他还要……
不管里边的庆|丰帝如何想,外边的众人一无所觉。
“是。”丁公公应声道,立马吩咐下去,身为太监总管,跟在皇帝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即将事情有条有理的安排下去。
丁公公看着皇帝一声令下,队伍重新启程,恶狠狠地瞪了丁晞一眼,不过丁晞一直低着头,没有接受到他干爹的视线,所以丁公公只能瞪着丁晞的头顶,见人没有抬头的意思,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回去看他怎么收拾丁晞!
而丁晞似乎知道这关不好过,一直垂着头不言不语,又或许是在思考着对策,只是若是仔细观察他敛下的眸中,就会发现那深深的阴暗。
那是对权力的渴望,对心中所爱的不甘、怜惜,甚至是欲|望。
是的,丁晞不仅仅渴望太监总管一位,他想要的更多,只有有了权势,才可以为所欲为。前朝不也有太监得势,被人称之为“九千岁”吗?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他看着眼前的镶金的龙撵,锦绣绘龙的衣袍,打扇捧香的宫婢,低眉顺眼的太监,气势恢宏的禁卫军,还有洛妤……人间富贵,不过如此。
纵使心中万般沟壑,现在他只能忍耐,还不到最好的时机。
……
一行人脸色沉沉,跋涉了几个时辰,回了京城。城门口的百姓见状,议论纷纷,众人皆知,大楚围猎需三日,这次只一日便回了,便知事情有变,但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怎敢在皇帝面前嚼舌头,只敢在背后说上几句。
而栖凤宫的皇后得知丁公公派人送来的消息担忧不已,听说裕王受伤了,她简直坐如针毡,恨不得立刻到顾白睿身边,这是她的儿子啊,她怎么能不急。
只见这位中宫娘娘没了往日的平静,安排好太医后,时不时地问向彩玉皇帝等人的行踪,绞紧了手中的锦帕,她不能失去顾白睿,若是顾白睿出了什么事情,那她下半生就没了依靠。
她这次没跟着去围猎,是后宫不能缺了一个主事的人,谁知道竟出了这种事?若是早知如此,她是决计不会让顾白睿跟着去的!
“娘娘!皇上回宫了!”彩玉一阵小跑来到皇后面前。
“快,随本宫去看看裕王!”皇后再也坐不住,直接拉着彩玉便要去前殿相迎。
“娘娘慢些!”
第99章 欲立储
礼兴宫,是裕王未及冠之前住的皇子殿,虽然裕王及冠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但此处一直由宫人按时打扫,所以,现在也是一尘不染。
裕王不重奢华,是以殿内摆设大多精巧,放得最多的就是美玉了吧,暖玉寒玉尚且不提,和田玉也逞遑不让,和裕王这个人一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此刻,宫里头乌压压的都是人,而床榻边上坐着的正是那九五之尊。庆|丰帝到来之前,宫人已经替裕王换好了衣物,顾白睿身上只着了雪白柔软的亵衣。
庆|丰帝看着面无血色的顾白睿,止不住担心,见太医收了手,连忙问道:“太医,裕王如何?”
“启禀皇上,裕王殿下之前已经被简要包扎过,及时止血,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这回多少有些伤了元气,日后要好生补补身子,现在裕王殿下服用些老臣所开的药方,不日便能痊愈。”被叫住的太医作揖回复道。
“这便好,对了,听闻安王妃也受伤了,让太医院的也过去瞧瞧。”庆|丰帝对着侍立一旁的丁公公吩咐道。
“老奴晓得。”丁公公连忙附和道。
“那老臣便告退了。”老太医见没有他的事了,也就告退了。
“都下去吧,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别都围在这儿了!”庆|丰帝感到有一阵的呼吸不畅,随即皱眉。
皇帝不悦,宫人连忙下去,不敢再待在庆|丰帝面前碍眼。
……
“睿儿!”皇后一进殿绕过屏风就见着了躺在床榻上的顾白睿,顿时心急如焚,忍不住唤出声,但她是大楚皇后,再怎么样都不能御前失仪,抹了一把清泪,屈身请安,“臣妾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