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胥野打了个哈欠,扭头就要走,显然是不想要进行这个话题,“要我说,何兄还是先把苏小姐拐回家,然后再来给我做媒婆。”
何行时看着徐胥野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昭成要去追,被他一把拦住,“好生看着你家王爷,若是你家王爷真的对于云家小姐有意,暗中告诉我。”
虽然卫尉大人与自家王爷交好,但昭成这辈子只认一个主子,况且这等私密事,怎么能说与别人知道。
他正要拒绝,就又得何行时道:“太后步步紧逼,徐胥野坐以待毙早晚伤及自身,若他有了心爱的人,或许大事可成。”
“这坐拥天下的人还得是他。”
昭成虽然年岁小,但自回汴梁之后的诸多事他也看明白不少,稍一思量,便悄声应了。
……
春花小宴设在御花园,御花园的宴席已经摆好,贵女们在宫人的带领下纷纷入座。
座次编排的很是讲究,多按照父亲所任官职高低排序。
因而,在云雾初在被领到娴妃右手边的入座时,着实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皇帝初登基,后宫不充,娴妃娘娘是至今最高的位份,而云雾初竟是紧挨着娴妃落座。
这其中的意义,不言而明。
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后位人选了。
娴妃娘娘装作没看到这不停梭伦的目光,扬声道:“今日男女同席,对面就是男席。各位妹妹们,一会儿好好相看相看,若有了如意郎君,可千万别放过。”
春花小宴,本也就因为这么一层意思在,才使得汴梁诸多小姐公子趋之若鹜。
毕竟,从没有哪一场宴席,可以将整个汴梁出身不错的待嫁待娶的亲贵看个遍。
皇室亲自牵姻缘,自是不一般。此话一说,本还拘谨的贵女们都活络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汴梁有名号才学的公子。
娴妃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给云雾初,语气着实亲昵,“太后娘娘稍后便到,云妹妹可要好好表现。”
娴妃,出身不高,上辈子一直依傍着丽贵妃来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
云雾初莞尔,离了座,结结实实的行了个大礼,“谢娴妃娘娘。”
娴妃伸手将她扶起,“云妹妹你这是作甚,等日后进了宫,你我姐妹好好帮扶才是。”
云雾初面不改色,余光一闪,看见不远处梨花园托着水果的小厮,那小厮瘦瘦高高,跑得飞快,手上托着的橙子掉了好几个。
他跺了跺脚,闷头又去拾捡。
“娘娘,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云雾初视线追着那小厮,语速快了许多,“臣女听说梨花园有一处碧池,栽种了些莲荷,臣女想去瞧瞧。”
娴妃有意拢纳,被这样下了面子,便就转了心思,挥了挥手,笑道:“去吧,那碧池水深,你可小心。”
云雾初行礼,绕着人群朝梨花园方向走去。
娴妃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脸一瞬间耷拉下来,若不是太后如此中意她,她怎么会这般讨好,她身边的座子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坐。
太后不爱热闹,今日春花小宴竟为了云雾初破例摆驾,这叫她怎么能不在意。
……
云雾初对这梨花园颇为熟悉,上辈子来的最多的就是此处。
这个时节,梨花正盛,打远一望,青草绿叶裹挟白雪般晶莹的梨花,小团小团的,一时,竟能生出些春冬交际之感。
梨花园有一碧池,那池子水面碧绿,大片大片的荷叶掩映,偶有鲤鱼。
云雾初没看错,刚刚那个小厮就是徐胥野惯常带在身边的昭成。
而此时,那个小厮就捧着果盘给倚靠在碧池池边竹亭木柱子的人递水果。
那人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悠闲懒散的模样,刚刚在甬道上呵斥赵莲儿是,如今在碧池赏梨花也是。
他手里捻了一把鱼食,对着一个地方撒进池里。
很快,就有鲤鱼冒头了。
“王爷这只对着一个地方撒鱼食,怕是满池子的鱼都要哄抢而至。”
徐胥野回头,没料到是她,他突地将手里的鱼食都撒进去了,“就是叫它们都聚集如此,本王才好观赏。”
云雾初随他一同看着池子里的红鲤,“王爷自己躲梨花园来了,我来的时候,看十一爷正寻您呢。”
十一王爷,是先帝幺子,今年才八岁。
徐胥野从果盘拿了一个橙子,看见上面沾着的土,撇了昭成一眼,“拿个果盘都能摔了?”
昭成解释,“不是我摔了,是橙子摔了。”
云雾初瞧出来了,徐胥野今日是真的不想搭理自己。
她默默计算着上辈子的时辰,跟他搭话,将手里的绢帕递了出去,“王爷拿这个擦擦……”
她尾音还没落,就看见徐胥野将橙子粘土的那一边朝自己胸口的衣料蹭去。
玄色衣衫本是最经脏的,但独独碰了土最显眼,他这一举动,胸口绣着的神采奕奕的莽龙都被剔除了好几分神姿。
他一张桃花面,脖子、手都白皙如玉,胸口灰了一大块,说不出的不协调。
云雾初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被实实在在的戳中了笑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昭成摸不着头脑,“云姑娘,您笑什么?”
云雾初在笑得前仰后合间,成功的看到徐胥野黑了脸。
他颇不自然的拍了下胸口,力气很大,胸口“咚咚”响了两声,“行军之时,有果子吃就很不错了,每次都这么擦。”
云雾初“嗯”了一声,乖巧忍笑。
徐胥野别过头,也不看她,也没看碧池的鲤鱼。
云雾初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是那树梢一朵小梨花含苞,此时,正悄悄开放。
“云雾初,宴席虽烦人,但你不该躲到我这里来,我先前跟你说过,你不该与我亲近。更何况,母后看重你,中宫之后,哪个女子不神往。”
他声线平稳,云雾初看不到他面容,辨不出喜怒。
云雾初掐了掐手心,快速撇了一眼梨花园进园的方向,“那王爷觉得我适合做皇后吗?”
云雾初见他放在膝上的手开始慢慢的拨着橙子,橙子黄色汁液沾到他指尖,他不在意,“合适。你出身好,长得好,端庄有礼,秀婉果毅,一国之母,不过如此。”
云雾初往前走了几步,手指扶住了竹亭上的柱子,这竹亭建的巧妙,假山的一角斜出的一片天地,它的正下方就是碧池之水。
此时,鲤鱼还在抢食着鱼食,荷叶大片大片的开着,她细细望去,甚至于看到一个极小的含苞莲花。
她与他拉开些距离,却更近了碧池一分,她又问:“那王爷想我做皇后吗?”
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又出声,“王爷要好好想想,我数一二三,若王爷没回复,那便是不想。王爷不想我做皇后的话,雾初就不进宫。”
她觉得时间差不多。
声音扬起来,碧池水静无波。
“一”
没人吭声。
“二”
有人脖子红了一大截。
梨花园进园的方向突然一阵喧闹,脚步声繁杂起来,有人高声唤着“太后娘娘。”
“三”
最后一声音尾消散之时,“扑通”一声,有人落了水。
水花溅到亭子的柱子上,鲤鱼大惊,纷纷逃窜。
而那个没剥完的橙子露了一半的果肉被扔在竹亭地面,又染上了土。
作者有话要说:那王爷觉得我适合做皇后吗?
那王爷想我做皇后吗?
第29章 就喂了那狗屁破鱼吧
污水迅速漫过全身,云雾初紧闭双目与嘴唇,双臂努力向上伸,衣裳料子穿在身上本轻盈有致,但一沾上水,就沉沉的直将人往水下拽。
窒息感铺天盖地的侵袭而来。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下坠,胸腔间早就难以起伏。
碧池水深,就如娴妃所言,失足可致命。
鼻腔酸楚难耐,她堪堪睁开了眼,水间碧蓝,鲤鱼逃窜,这碧蓝池底只她一人。
她设了一个局,以自己的性命为诱饵,赌他上钩。
若赌输了,她也就认了,反正活这辈子,也只是为他而已。
但等这赌局揭幕的最后一刻,她却又悲从中来,若有丝毫情谊,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口中最后的气息被剥夺干净,她再也思考不得,手足已经麻木,不听了使唤,只能任由这溺亡之水寸寸将她拆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