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主轻扬拂尘微笑,“借善人吉言,福生无量天尊。”
此行结果,陈观主无疑是非常满意的,啥时心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位关小姐。
也没帮上什么忙。
好在对方看起来似乎没打算多问什么,她心中微微纳罕之余,却也算松了一口气。
寻思间,陈观主目光又落到阿茶的身上。
瘦仃仃一个,也是可怜。
“你总算是醒了,可有那里不舒服?”
“饿。”
陈观主闻言便让小仙姑去端点清淡食物来。
直到这时候,阿茶才有点弄清楚了状况。她捏着被角,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观……观主,大夫人她没有……有没有问起我家小姐啊?”
陈观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宽慰道,“夫人听说善人病着未好,也很担心,要贫道日后好好照顾;善人便安心住在观中,有什么需要,与贫道说一声便是……”
元华笑了笑,“多谢观主。”不意外的结果;也是不重要的结果。
阿茶有些迷瞪瞪的没太明白。
“大夫人她……有没有说何时接我家小姐回去?”
陈观主似有难色,“这……”不好回答。
元华便道:“阿茶,大夫人既让我安心养病,就不要多想其它。”然后,又对陈观主说,“她只是一时想念在清州的亲人。”
陈观主觉得这位关小姐当真有一颗通透的心,能这么淡然接受此事,实属不易。
“善人若能这样想,贫道也就放心了……福生无量天尊,凡事能看开便好。”
元华淡淡一笑。
阿茶仍是一脸迷茫。但还是先问自己最在意的事,“大夫人有给银子吗?”
问完眼巴巴的望着陈观主。别的不重要,只有银子才最重要。
这问题问得直白又生硬。
陈观主只得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并不动声色看一下元华才回答:“夫人虽未明说,贫道却是能作主从经费中拿出一部分来。”
话亦有所保留。
点出未明说是在隐晦表示大夫人没提过。
又说能作主从经费中拿出一部分,是不动声色的表明拿出的钱,会有限度……
元华再次道了谢。
阿茶则两眼发亮的追问:“多少?”
“无论多少都是观主的心意。”元华接过了话头。正好这时,先前离开的小仙姑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份清粥。
阿茶总算不问了。
陈观主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继而问了一下关于庵堂重建一事,可有什么建议。
元华微微摇头。
“陈观主自己拿主意便可。”
修与不修,修成什么样,与她都没有太大关系。
……
陈观主离开后。
桌上留下一张银票。
十两。
天成沿用了前朝银票制度。
分一两、五两、十两、五十、一百两五种。
但民间多用铜钱交易。
一千枚为一贯。串做十株,一株为一百枚。
一贯为一两。
十两足够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用度。
可以说是多了。
自盛王朝覆灭以来。
饥荒与战乱所造成的贫瘠一直沿继至今。富人纵使富裕,穷人依旧贫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阿茶小心翼翼的将银票捧在胸口,望向元华,“小姐,咱们有钱了!十两呢!”
元华笑了笑,“是啊,阿茶可要收好。”
阿茶点头,深以为然;接着又似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我在清州没家人啊?”
〃有没有不重要,意在结束话题。〃元华如是解释:〃若要接我们回去,早就会派人来了;没有,就是没有。观主顾虑我的心情,不想说破而已,再问下去,只是让自己难过。〃
阿茶神情暗淡下去,“哦……”
有些替自家小姐心酸。
“咱们离府至今,已有数十载,再怎样地,也该接小姐回家,替小姐寻觅一户好人家……”
元华似有些听笑了,“阿茶想回去吗?”
“嗯……”
“那就明日起程。”
“啊?”
“雇一辆马车前往清州。”
“诶?!”
第8章 茶楼说书
次日一早。
元华就带着小丫环离开了元台观。
房中留下两封书信。
一封表达了不辞而别的歉意。
一封托陈观主转交给那位清修的贵人,寥寥几句,浅述山亭一弈,记忆犹新,然经此一别,恐再会无期……
元台山以南约三里,至驿道。驿道由青石板铺就,十分平坦,曾作为各个驿站之间的交通要道;如今却逐渐荒凉、废弃,生满杂草的路边,一辆有些年头的陈旧青顶马车渐渐出现。
马车速度并不快,车内传出的声音在风中隐约可闻,欢快中有些许担忧。
“小姐……咱们真就这样回去啦?”
“嗯。”
驿道虽平坦,马车仍时有颠簸。好在元华事先便在车内铺了一层毯子,如今方得几分舒坦,靠着在闭目养神,好半天才出声问,“阿茶在担心什么?”
连声音都是懒散的。
她体弱,车马劳顿有些吃不消,问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睁开。身上一袭浅蓝色罗衫,很素静随性的打扮,宽松有余。
“自是在担心到时候不让咱们进门,人生地不熟无处落脚,住客栈要花钱,吃东西要花钱,买药也要花钱……要是钱用完了怎么办?”
“赚钱。”
“诶?”
……
五日后。
马车入城,眼前一片繁华。
清州临清湖而兴水路,商船往来便利,人烟稠密,粮船云集。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屋宇鳞次栉比,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来往川流不息;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坐轿的富家眷属,有身负背蒌的行脚僧人,有残疾褴褛的乞丐……
人间百态,尘世喧嚣,尽在眼前徐徐展现。
“小姐,咱们到了呢!”
人群中阿茶四下张望,兴奋又紧张。
繁华喧闹声不绝于耳。元华的目光扫过阿茶,心中似有一丝触动,轻语,“十年光景逝,物是人非。”
芳魂已入土,尸骨已成灰,由生到死也不过一句"万事皆休"。
阿茶犹自不觉的期待欢快问,“小姐小姐,咱们现在就回府吗?”
“嗯。”
元华应了一声。
几秒后……
主仆俩还站在原地没动。
“小姐小姐,该往那边走啊?”
“我也不记得了。”
面面相觑。
……
好在关家在清州名声响亮,要找要打听也不是难事。
花了几文钱。
请了一个小乞儿带路,
穿过无数繁华热闹的大街小巷后,在位于西南角的街道上远远看到关家府邸。
朱红大门,石狮耸立,飞檐翘角,碧瓦琉璃……
带小乞儿不敢再往前走,指了指关府:“就在那!”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来到关府大门前,阿茶有些心生怯意。但想到小姐就在身后,自个兜里又有银子,便有了些底气,壮着胆子上前与门房说明了来意。
到底在庵堂里呆久了。
少与外人交流。
说话时有些紧张。
门房见状更是目露鄙夷嫌弃,心里压根没将主仆俩当回事,不耐烦得像赶苍蝇一样挥手。
“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招谣撞骗!不然当心抓你们去见官爷!”
要不是看二人打扮得像清修之人,想到前几日来府上的女观主,离开时是被大夫人身边的冯妈妈亲自送出来的,他才不会那么耐着性子。
阿茶有些着急,“我们不是骗子!我和我家小姐真是从元台山回来的!”
“关家小姐们一向住在府里,想行骗,也该先打听打听清楚!”
门房嗤笑,叫护院出来就要抓人。护院带刀,穿着盔甲,凶神恶煞,气势自是与别家不同。
阿茶吓得往后躲,“小姐……”
“且慢,”元华一步上前来,声音轻柔,十分有礼,看似随意抬手拦了一下,都没碰到对方半点,那两个护院却齐齐痛呼,棍棒落地抱着发麻的手臂停下来,盯着她有些惧意,不敢再冒然靠近。
元华才道,“也许是你在关家当差不长,资历尚浅,尚认不全关家所有小姐。”
门房这话就不爱听了。
“笑话!我打小就在关府当差,府内小姐没有哪一个是我不认识的!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