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心里正想着，还没有想完, 就见元华已经转身回去。身影如白烟般, 消失在夜下的朦胧雾气中。
绕过一片曲折园林小径后的温泉岸边。红雾迷离, 奇花灼艳, 俊美的身影，笼罩在雾气中，坐在那里若隐若现，一动也不动, 一头银发如雪, 脸上花纹妖邪……这副模样若是被人看见, 倒是真要坐实‘妖孽’二字了。
“明崇帝正与一干圣教的信徒往这里来。”
元华在淡淡开口的同时, 已经不紧不慢走到他的身后坐下来，继续替他压制、消除他体内的那股诡异力量。
他体内的那股花纹力量。她可以压制，也能消除，只不过前者费力，后者费时间；两者，则即费力又费时间。
至少。
在短期间内是无法完全消除的。
九君恒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话。因在她离开的短短片刻，他已在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他们说，血月盈空，预示有妖孽祸世，乃国之不详……”
元华接着说。
短短一句话。
却包含了无数的讯息。九君恒只是稍一思考，便将前因后果理清，知到自已已成众矢之的。
而麻烦不仅仅只有皇帝。还有……
元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们一个半时辰至此。”
他身上的异状没那么快消失。至少，在皇帝带人赶来之前，难以恢复正常模样。
九君恒仍是没有回应她。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了的时候。才又听得他的声音：“阿元希望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应与我没什么关系。”
“阿元与我同在，届时，也脱不了干系……”他的声音已有些轻而低喑，近乎呢语，似已将近晕厥。
“我会提前回避。”
元华的声音平静亦柔和，没有什么敌意，但也没有善意，似真打算旁观此事。
又问：“或者，你要让人拦下我？”
九君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阿元要如何离开呢……”似极暗哑的低吟细语。
“你已经知道了。”
元华看着他道，顿了顿，又言，“又或者，只要我一离开你身边……就会引发某种蛊毒，然后生不如死，惨烈万分？”
语似询问。
她确实不清楚是否又在不经意被落了毒。
他似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开口了，“不会；阿元自来去自由……”
最后的字音。
已有些听不真切。
……
与此同时。
在圣女殿外围。
一片山石，葱郁的树林阴影下，似有无数暗影晃动，风中草叶沙沙声不止。宛如鬼魅夜行诡谧声声。
一片位于高处的山石阴影里。两道黑衣带帽的人影静立，观望着脚下那片笼罩在月光下的圣女殿建筑。
借着月光。
可看清他们的黑色外衣下。是纯白的衣袍，而二人露出来的眉眼，分明是圣使、与其教之主无疑。
比起四周山水葱郁荫蔽之景。
圣女殿一片建筑十分明朗化。视野极为开阔，站在高处能俯瞰出入于此殿的人。
“没有动静。”
“看来他不打算离开……”
“或者已经无法离开。”
“嗯……把握时机，动手！”
二人简短又讯速的交谈完毕。伴随一句‘动手’声落下，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流光箭影般往紧挨着圣女殿侧的温泉方向而去！
因在他们眼中。
那片在寻常人看来没什么异样的方位，渗着朦胧红光。在月光下静谧而妖邪。
风声鹤唳。
自夜空中呼啸而过。
是紧跟他们的二十来道黑影。宛如潜伏于黑暗中的魑魅魍魉选中目标蜂拥而去。
他们身法殊异。
行步间带着奇门遁甲之术。脚下隐奇异的波澜浮现，叶落尘扬，缓慢而无声，短短片刻就已潜入其中。
几个被发现的教徒则很快与金吾卫交起了手。
而在他们交手的同时。
圣使与其教之主已潜入了温泉外的入口。温泉四周高墙环护，只有这处出入口，空旷也无人看守，反教人不得不警惕。
二人停下后。
没有立刻进入其中。
圣使招了招手，“进去看看情况，小心点。”
声音落下。
很快便有两个教徒的身影一闪而过，没入门内。雾气似有香味，颜色有些异常，仔细看起来有些漂亮的淡淡幽蓝色。
两名教徒在进入雾气中后，似未觉得有什么不妥，“长老，没……”
没字还没完全出口。
便化作一声短促的惨叫，人已抽搐倒地。同伴也一样，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惨叫，倒在地上的两教徒很快失去了生机。
七窍流血。
在月光下死状极其凄惨。
圣使与其教之主见状，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其余教徒看到同伴如此都心生惧意。
“此毒阴狠。”
圣使面色凝重道。毒性极强，触之即亡，还是在外围、毒气稀薄的情况下，要是进入其中毒性指不定有多强烈致命。
“难怪附近无人看守……”
圣教之主沉吟。旋即，缓缓朝入口走去。
“长者……”
圣使出口欲拦。
但被圣教之主抬手阻止了。
一进入雾气范围内。
便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阴寒感袭来。圣教之主早有防备，运功抵抗，在心里估量了此毒的程度后化作影深入而去。
圣使见状，心中也有了数，让众信留守于四周后，也迅速跟上去，没入雾气之中。
第132章 三途将开
月色如血。
弥漫着雾气的温泉。
光影幽微, 迷离似幻, 极尽妖邪绚丽之景。
“呼——”
一声破空鸣鸣。
忽有风声而至。由外而至, 扰乱一泉静谧妖邪。
雾涌。
水兴波澜。
两道黑色残影，在呼啸的风声中, 如鬼似魍，挟浓厚杀意速度快如离弦的箭而至！
掌风凌厉，剑光森然，逼命而来, 目标在岸边的人。他们的速度、以及剑招破空时，产生摩擦后的刺眼白光映亮四周。
映出盘膝坐于水岸边闭眼不动的九君恒。
也映出他身边一名白衣少女正在淡淡看着他们，足尖轻滑过地面, 身影倾斜着，飘然往后而退，转眼已至不远处的假山。
落顿于假山之上。
目光交汇刹那。圣使、圣教二人虽是讶异温泉里还有第二个人, 但见对方已然退开, 掌招剑式便无停顿打向岸边之人！
时间有限。
毒雾致命难抑。
多呆一分, 就多一分危险。
多犹豫一刻, 就多给对方一刻喘息之机。他们面对眼前之人，根本没有丝毫留手的打算，一出手，就已是最强的杀招！
就在危机临身之际。
唰——！
九君恒猛然睁开了眼睛。眸中浸着妖红, 水面波光粼粼化作一瞬千光而起！
水光凝剑万千。
像一片密剑组成的网。以一种近乎极限的速度射向圣使、圣教之主, 并在加速, 在加速的过程中拉长, 呈细如闪电弧光，每一道都足以令常人丧命！
将扑杀来的二人笼罩在内。
轰——
掌劲剑招与铺天盖地而来的刺目剑网撞击在一起！如同两股强烈的风暴临空碰撞，发出一声无法形容的沉闷嗡鸣声。
被搅乱的雾气。
被拉直成风刃，无差别卷袭射向四周。断枝裂石。落叶纷纷。
圣使、圣教之主二人，也分别被这道杀招逼退，身形临空一顿，倒退一路才勉强止住身形，停在两三丈外的地方。气血翻涌，亦因毒气侵蚀十分不好受。
地上留下一道划痕。
强烈余威扩散，余波下假山崩裂，树木连根拔起，落叶石尘中溅了一片水花。
九君恒也同样因为余波的冲击、以及那两道未化消的残余掌劲而被打落温泉中。
沉入水底。
激荡的水面渐渐归于平静。他没有醒来，方才那一招，不过是临危时本能的反应。
元华吃过一次苦头。
所以，早有防备。因功体被他用某种手法锁住，直至上前为止，不过恢复了两三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战斗力。
她可没打算替他挡。不过，他们这么轻易就闯入其中，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纵使知道眼前二人。
亦非寻常人等。
但就这么闯入其中……
如今，此情此景，要杀他，已是轻易之事。但以他之性情，真会那么轻易将自己置入险地么？又或者，有其它算计。